接下来几天，宣贺都按时给江折雪打来电话进行安全确认。
堂堂宣总，本不想浪费他这比金子还要宝贵的时间来问这些无聊的问题，以至于问题越问越敷衍。
比如此刻他兴致缺缺地问道：“吃饭了吗？”
江折雪：“吃了。”
宣贺：“吃菜了吗？”
江折雪：“……吃了。”
宣贺：“吃肉了吗？”
江折雪：“你就不能问点有营养的？”
与江折雪声音一起响起的还有电话那头的敲击声，似乎宣贺那边有人正威胁性敲着桌子。
手机那边的宣贺瞟了眼对面的宣郁，面无表情地继续问道：“请问你的人生规划是什么？打算什么时候恋爱什么时候结婚？打算要孩子吗？要孩子的话打算要几个？请问……”
江折雪：“神经。”
宣郁直接在桌子下狠狠给了宣贺一脚。
被踹了一脚的宣贺闷哼一声，脸上仍保持住笑容，继续问道：“请问你对宣郁有感觉吗？”
这一次，手机里的整个画面都被旋转翻起，似乎有人一把夺过了手机。
视频通话里还传来嘈杂的声音。
“我就开个玩笑……诶，诶！宣郁你居然动粗！你三岁之后就没试过用自己的手打我了！”
江折雪：“……”
两个神经。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制止：“好了别闹了……宣郁！”
视频那边静了静，然后手机画面重新恢复正常。
宣郁小心翼翼地挪到画面中心。
他小心地瞥了眼屏幕里的江折雪，又很快垂下眼：“折雪。”
现在的宣郁看起来整个就是一只被抛弃的大狗狗，尾巴都可怜地耷拉着。
江折雪心头软软，但脸上的表情还是淡淡的：“你这都多大人了，怎么还和你哥吵起来？”
宣郁低着头，声音闷闷的：“以后不会了。”
宣贺：“呵。”
江折雪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那你最近怎么样？”
“……好。”
宣贺在一旁毫不客气地拆台：“天天坐在书房里，好得和木头似的。”
宣郁抬起头，目光威胁地盯着桌子对面的宣贺。
要不是刚和江折雪保证过不和他吵架，现在的宣贺绝不会笑得如此欠揍。
被宣郁用怨念的目光盯着，宣贺一脸无所谓，他起身，慢条斯理理了理自己的领带，一副不和小孩计较的模样。
“你们慢慢聊着，我可忙得很。”
宣郁抬头看走向门外的宣贺，最后还是不咸不淡刺了他一句：“忙着当奸商？”
闻言，已经走到门口的宣贺停住脚步，转头对他微微一笑。
“忙着查人底细。”
他笑着，用口型对宣郁无声说道。
说完，他转身迈开长腿离开，把这对扭扭捏捏的年轻人扔在书房。
听到宣贺的话，宣郁的表情没有变化，他又把目光放回屏幕里的江折雪。
她疑惑地歪着脑袋：“宣贺真走了？”
“嗯，”宣郁说，“他最近麻烦不少。”
江折雪警惕道：“他不会亏钱亏到不能给我发工资吧？”
宣郁低声笑了一下：“不用担心，他还没蠢到这个地步。”
江折雪这才放心地舒了一口气。
宣郁静静看着屏幕中的女孩，嘴角不自觉微微勾起，连带心头也是喜悦的。
她没什么变化，皮肤苍白，黑白分明的眼睛却很平和，漆黑的头发随便散在肩上，又打着卷滚落肩头。
看上去精神也好了很多。
想来也是，江折雪之前一直被他拘在宣家，宣家宅邸再如何庞大华贵，她终究不是能被长久禁锢的人。
她不是被披上轻纱和金银玉石就能端坐在神台上受人供奉的神像。
她那么可爱那么鲜活，不可能被他用黄金宝石打造的笼子就禁锢住生命力。
宣郁轻声说：“你现在很开心，我也很开心。”
“什么？”
江折雪一脸茫然。
她只能看见宣郁张嘴说了什么，可那声音太小，网络又有些卡顿。
“我说，”宣郁说，“你朋友怎么样？”
江折雪耸肩：“我朋友当然很好。”
“你们相处得怎么样？”
“当然相处很好……我们是朋友诶。”
宣郁点点头，只是微微一笑：“那就好。”
恰好这时，门外的乔合沁敲了敲门。
“小雪，火锅的食材准备好咯。”
江折雪连忙回了一句：“来了！”
她从地板上爬起来，又从床上爬到另一边去穿拖鞋。
“那我吃夜宵去了。”
宣郁这才发现，她刚才一直坐在地上给自己打电话。
“怎么坐地上？”他的眉头不自觉微微皱起，目光担忧，“你朋友家没有铺地毯，打赤脚容易痛经。”
宣家，江折雪房间里的三室一厅，除了卫生间都铺上了厚厚的地毯，大概江折雪就是因此养成了不穿鞋的坏习惯。
江折雪惊讶地看了眼视频里的宣郁：“你居然懂妇科？你能治痛经吗？”
宣郁幽幽地看着她：“只要你想，我可以去当妇产科医生。”
江折雪一噎，随后把视频电话给挂了。
她踩着脚下的拖鞋，最后对着手机轻哼一声：“我看你先当肛肠科医生去吧。”
*
乔合沁用电磁炉在自己家支起一个小火锅。
锅里的水正咕噜咕噜沸腾着，桌子上摆着酒杯和几罐碳酸饮料。
冰镇后的饮品在玻璃瓶上流下融化的水滴，晕开在桌面，一片湿润。
乔合沁一次性把一盘羊肉卷倒进锅里，丸子已经浮起来，她一叠声叫着江折雪赶快捞起来。
“来，你吃这个吗？”江折雪连忙拿起勺子，“我不吃这个，放你碗里好吧？”
上次吃火锅还是学期末，刚刚考完试的那天。
也是那一天，倒霉的江折雪被宣家哥俩直接绑了回去。
她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锅，一时有些感慨万千。
一位文人曾经说过，你永远不知道命运的转折点会出现在哪里，也许是一艘没有登上的船，也许是离别前最后的吻别。
那她的命运转折点就是麻辣三鲜鸳鸯锅？
可恶，听起来好没格调，难道不应该是迷蒙的雾气袅袅的香火连绵的花田这类高大上的东西吗？
命运的转折真是接地气且猝不及防……
话说，今天的火锅不是鸳鸯锅，乔合沁选的锅底怎么能这么辣？
隔着火锅腾腾的雾气，乔合沁笑眯眯地看着被辣得猛灌水江折雪。
“抱歉，忘了你太不能吃辣。”
她又拆了一罐雪碧推到江折雪面前，低下头认错一般，脸上还是笑眯眯的：“下次一定记得弄鸳鸯锅。”
江折雪被辣得眼睛眯起来。
她又喝了口水：“你怎么想起吃火锅了？前几天不是说要清淡饮食吗？”
乔合沁支起一条腿，不紧不慢地夹着菜：“枯燥的生活总是要给自己一点小小的奖励。”
说完，她朝江折雪挑了挑眉，嘴角勾起道：“再说，断头饭总是要丰富一点，我夜观天象，感觉最近有大事发生。”
忙着喝水的江折雪动作一停。
她看着笑容自若的乔合沁，一时没听懂她的意思。
江折雪刚要开口，桌子上的手机忽然响起。
她看了眼屏幕，又是宣郁。
这可有些奇怪，宣郁他们从不会一天给她打两个电话。
难不成他真的花半个小时考了个妇产科医生执照？太逆天了吧？
“我去接个电话。”
江折雪匆忙起身，抽了张纸擦了擦手，拿起手机往房间走去。
她背后，独自在客厅的乔合沁目送着她快步走回房间，神情平静。
*
江折雪把门关上，这才接通了宣郁打来的视频电话。
手机里的画面卡了一卡，随后宣郁的画面便跳出来。
他依然坐在宣贺的书房，神情是罕见的严肃。
“怎么了？”
这让江折雪有些惊讶，她从没见过宣郁表情如此严肃认真。
视频的画面往旁边移动了一下，她发现刚刚外出的宣贺此刻又回到书房，他和宣郁一样表情严肃，甚至眉头微微皱起。
这让江折雪心中隐约冒出些不好的预感。
“折雪。”
下一刻，宣郁便低声说：“乔庭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