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无妄没有立刻作答，因为他知道放任楼云寒留下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允许了楼云寒对他继续心存妄念。
意味着，他接受了那个，他可能会陷落的未来。
这是他一向避之不及的。
但是他心存犹豫，就是最好的答案。
祁无妄抬手轻轻地将楼云寒脸颊上的碎发拂开，楼云寒顺着他的这个动作，握住了他的手，将脸贴在了他的掌心。
“无妄，留下我吧，你是一个人，我也只有一个人，这天地这么大，一个人走多孤单啊，我们两个在一起，相依为命，好不好？”
祁无妄注视着楼云寒的眼睛，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
作为大气运者，将楼云寒留在身边对他自然极为有利，同样的，楼云寒如今尚未成长起来，只怕天道也不会轻易让他二人解绑。
自然，这些都是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祁无妄意识到他真正愿意让楼云寒继续跟着他的理由，只是他不放心这小儿独自一人。
这世道，弱者没有尊严，美人骨若是没有护住自己的能力，只会沦为别人的玩物和器具。
他不愿让楼云寒落到那般田地，这才是真正的理由。
既然不放心，那就留在身边自己亲自照看着。
祁无妄一向顺从己心。
他拇指指腹轻轻地碰了碰楼云寒脸上面具留下的红痕，沉声道：“若要留下，日后须得听话。”
楼云寒依恋地蹭了蹭他的掌心，十分乖顺地点头：“无妄，你对我来说本就是如师如父的存在，你对我有教导之恩，就算我对你没有旁的心思也会听你的话的，你放心，我会乖的。”
他说完期期艾艾地望向祁无妄，再次确认道：“所以无妄，你愿意让我留在你身边了吗？”
祁无妄心中既已有了定论，自然也不会再让这小儿继续担惊受怕。
他点了点头：“那就留下吧。”
他这话一出，便眼见着那小儿眉目舒展，嘴角上扬，那张绝色的脸上绽放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开心的笑容。
随后他整个人便被那小儿紧紧地抱住，那小儿的脑袋在他的脖颈间一个劲地蹭，如同一只撒欢的幼兽。
他的耳边满是那小儿雀跃的欢呼。
“无妄！你留下我了！我就知道你是在意我的对不对！你在意我的，对不对！”
祁无妄缓缓将手搭在楼云寒的头顶，手心里传来一种毛茸茸的触感，那种感觉很奇妙，好似能瞬间让人变得柔软。
他将手掌挪开，又轻轻推了推楼云寒的肩膀，冷静地说：“楼云寒，我留下你，并不意味着我能给你你想要的回应，你明白吗？”
“我明白。”楼云寒脸上笑容尽失，声音变得闷闷的，“你就非得在我这么开心的时候打击我吗？”
“总要说清楚才好。”
祁无妄又推了推怀里的人，“好了，你该去修炼了。”
楼云寒不悦地抖了抖肩膀，“别推我，我现在心情不好。”
他的声音冷冷清清的，好似能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在祁无妄耳中，却只是小兽在无赖的撒娇。
他无奈道：“方才不是才说了会乖吗？”
“乖也没见你给点甜头，就光被你扎刀子了。”楼云寒赖在祁无妄怀中不肯动弹。
祁无妄想了想，便拿出一颗糖来喂到楼云寒嘴边：“给你，甜头。”
“……”
楼云寒盯着那颗糖，嘴唇压抑地动了动，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算了，这老东西是万年铁树，也不能指望他一夜开花，现在他肯让他留下也算是一个大的进展了。
楼云寒张口将那颗糖含进了嘴里，舌尖故意扫过祁无妄的指尖，随后他抬眸冲祁无妄笑了笑。
“挺甜的，你也要尝尝吗？”
美人骨刻意的勾引，这世上少有人能抵抗得了。
祁无妄不傻，他知道楼云寒在做什么。
他虽不会因此昏了头，但他对此也不反感，这对他来说已经很是难得了。
不过他还是推开了楼云寒。
“好了，去修炼。”
楼云寒这次没再耍赖，他站直了身体，将嘴里的糖咬得咯嘣直响，“可是我饿了，我要吃你烤的兽肉。”
祁无妄想到他们是挺久未曾进食了，便也点了点头：“那你在这儿待着。”
他说着便要往草地外的密林走去。
楼云寒拉住了他：“这里真有荒兽啊？”
“嗯，养了些。”
楼云寒来了兴趣：“我要去看看！”
“随你。”
祁无妄继续往前，楼云寒拉着他的手就跟了上去。
对于他这一举动，祁无妄觉得自己不讨厌，便也没再挣脱。
察觉到他的放任，楼云寒心情颇好地又哼起了小调。
祁无妄听着那活泼的调子，嘴角也跟着上扬起来。
“对了无妄，你用的那玉符到底是什么啊，那些人给我的感觉非常强，竟然也无法在那玉符下活下来，那东西也太逆天了吧？”
祁无妄淡淡道：“是我从前全盛时期的功力。”
“是你的功力？”楼云寒顿时满眼崇拜，“原来你从前那么厉害吗！”
祁无妄没有接话。
也许是因为那从前二字，祁无妄的神情又有些冷了下来。
楼云寒知道祁无妄从前定然是有过不愉快的遭遇，他没多问，只又道：“那你这些玉符还剩多少？”
“没数过。”
“没数过，那就是还有很多了？”楼云寒顿时得意起来，“那咱们日后遇到再强的人也不用怕了，欸，那些人身上的宝贝不少吧？他们的储具你都拿了吗？”
“嗯，拿了。”
“怎么样？收获多不多？”楼云寒想着先前那几人的对话，关心道：“那个什么吞天鼎呢？你找到了吗？”
他一句话总有好几个问题，祁无妄只挑最后一个答：“找到了。”
楼云寒：“那东西好像很厉害啊，那么多难缠的荒兽它都能收了，那庞修说金之灵能将它修复，要不然你就别要这颗兽丹了，就将它拿来修复吞天鼎吧，我日后再帮你找一颗更好的。”
祁无妄：“你以为金之灵是什么随处可见的石头吗？还再找一颗，简直狂妄。”
楼云寒：“我觉得我们肯定能找到更好的，我不想让你用次的，再说我们不是又有寻宝兽了吗？你还担心什么？”
“此事先不提，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什么就有什么吗？”
“你先说。”
“那我想吃你上次烤的那个……”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一路都不曾停下。
待两人彻底走远后，凤初在梧桐木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不得了啊不得了，老铁树也要开花了，唉，问世间情为何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