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水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发现他的确睡着了，等了三分钟以示礼貌，然后走出了客房。
她走出来的时候，手里端着那碗小米粥。
外面等着的慕雨墨眸子微亮，看到那碗粥，又微微一愣。
“家主？”
“嗯，”朱水云转了转碗，上好的青花瓷，说笑道，“上好的莲子百合小米粥，价值千金。”
“千金？”慕雨墨微微皱眉，这是一碗再普通不过的小米粥，浅黄，米白，即使冷了，还是看着让人胃口大开，格外诱人。
但，怎么也不值得千金。
朱水云接话：“现存的唐门和温家高手都无法复刻的稀世奇毒，和藏了毒药，外表与一般莲子无二，非御厨大师做不出来的仿真面点。怎能不算价值千金。”
她的手摸到碗壁的那一刻，风灵月影自动识别。
【一碗小米粥，一颗御厨制作的假莲子，一滴断肠红毒药】
慕雨墨懵了一秒，回味过来，大怒：“竟然有人敢在我们的地盘动手脚！”
“嗯。”朱水云点开了风灵月影里的人员详情，厨房里的相关人员忠诚度都是很高的，出问题的估计是……
“是……琅琊王带来的人下的毒。”慕雨墨的声音低低的，里面带着几分同情。
朱水云瞥了她一眼，揉了揉她的头：“你真是甜的可爱”
“家主？”慕雨墨有些迷茫。
“无事。”朱水云笑着轻轻摇头。
转天早上，朱水云又去了一趟，邀请退烧的萧若风用早膳。
这是很不合理的，毕竟来者是客，何况这个客人大病初愈。
按时赶来的萧若风脸上还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他斯文地笑着，看起来没有半点被勉强的不适。
朱水云口味清淡，喜欢面食，桌子上按照广式早茶的架势，摆了满满几十道，有虾饺，有肠粉，还有云吞面，各色小点心等等。
粥的种类也很多，自然也有百合莲子小米粥。
朱水云没有说话，也没有招呼他吃什么。
萧若风看了一眼旁边的十几种不同的粥品，亲自盛了一碗小米粥。
真狠，慕雨墨心想，但她脸上带笑，轻声细语地问道：“九皇子原来喜欢这小米粥吗？昨日厨房说殿下一整天没有用膳，还以为是菜品不合口味。”
萧若风也浅笑着回道：“府上大厨的手艺自然是无可挑剔的。昨日的小米粥熬得不错，可惜莲子没煮熟，带着苦味，若风挑食，便有些食不下咽。”
“看来你知道，你桌子上的小米粥，是有毒的。”朱水云夹了一个虾饺，皮薄馅大，半透明露出里面隐约的虾肉，她吃得非常合口，“嗯，好吃！”
萧若风舀了一勺莲子，唇角含笑。
慕雨墨瞪大了眼。她慢了一拍反应过来，那碗粥是故意留在那里的，给有心人看的？
“你现在倒是坦诚。”朱水云挑眉，“之前拐弯抹角，可没少骗我们家小妹妹同情呢。”
“既然对城主无用，若风再遮掩，便是将城主当傻子糊弄了，自然要换一种方式。”萧若风的脸皮很厚，他点点头，将朱水云的调侃当赞扬听了。
慕雨墨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她们在说什么？
“从父皇下了罪己诏，到若风抵达快活城，中途一月有余，若风遇见了不下两手之数的刺杀，下毒暗算，比比皆是。昔日言笑晏晏，温和以待的亲友更是恨不得我早点去死。”
他轻描淡写地说出自己之前的经历，毕竟他只是九皇子，又太惹眼了，上面那么多哥哥，每一个都恨不得他早点化为白骨。
“天下之大，只有您这里，能够保住我安然无恙了。”
“为求活命，若风不得不使了些手段，还望城主海涵。”
朱水云选了一碗八宝红豆粥，她不喜欢莲子的苦味：“你之前和我作对，现在竟然期待着，让我救你？”
他笑得很坦然：“有趣的人死一个少一个。”
“若风自认这手段还有两分有趣，或许能够得到您的青睐。”
“只要得到您的青睐，若风之前做过什么，在您眼里都不是问题。”
朱水云看了他一眼，他倒是很懂。
玩家不就是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大，上一秒恨一个Npc恨得要死，下一秒看了新剧情，立刻黑转粉的生物吗？
甚至，还有反派不露脸的时候，被喊打喊杀，下一秒露出一张绝美的脸，立刻变成了玩家的老婆、心肝，别说打杀了，原地跳反都可以。
“你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朱水云轻笑，“可惜你的手段没用。”
他定定看着朱水云，朱水云不为所动，半晌，他露出一个苦笑：“所以说这一趟危险无比。”
“但，若风的愧疚之心，绝非作假。”他拱手，闭了闭眼睛。
大病初愈，还未恢复什么力气的少年，端起一杯薄酒，如此对朱水云说道。
“我是真心为北离萧氏之前的所作所为感到歉意，对暗河的惨状感到内疚，想要为他们赎罪。”
提起这件事，萧若风目光黯淡，语气慢慢变得低沉，染上了些许悲伤。
“或许到来之前，心里有几分算计。”
“但我在那个悬崖下，看到了森森白骨，全都是未长大的稚童，他们很多人比我的年龄还要小。”
死亡的残酷，会冲淡一切算计和轻浮。
“他们本来也是北离的子民，不应该因为这种荒谬的计划，死在这里。”萧若风道，“我会劝说父皇为他们立碑，和为北离战死的将士享受同样的待遇，每年香火供奉和祭祀。”
“这样也不至于到了地下，孤魂落魄，做一个野鬼。”
萧若风提出的做法是再一次为他们正名。
“我相信你是真心的。”朱水云笑了笑，还未等对方欣喜，紧接着说道。
“但我也相信，你在心里，死人总是要为活人让步的。”
“为死人报仇伸冤，可以。影响了现在的活人生活，不行。”朱水云缓缓说出了结论。
萧若风轻声道：“我的确不愿意为了这件事让北离动荡不安，无数百姓卷入战火，南诀北蛮虎视眈眈，必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侵略欺辱北离国土。”
“您难道愿意看着这种事情发生吗？”
朱水云不置可否：“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呢？万一我就是一个享受战争的人呢？”
“你无法说动我。”
“你的确是一个很有趣的人，但没有有趣到让我愿意为你费心。”
一直维持着浅笑假面，好像山崩眼前都不改色的少年，终于控制不住，露出了一丝难堪。
朱水云细看觉得有些稀奇，她竟然看出来了几分委屈？
朱水云笑了笑：“我不会救你。”
“但你说的没错，有趣的人死一个少一个。”
“看在这个份上，我给你指一条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