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很了解陆警官的思想方式，我只能带入自己去思考一下，”
“如果我是他，当年经历过一次挚友一家被残忍杀害，十多年来抓不出凶手，”
“后来好不容易相见的挚友遗孤，又经历一次这个孩子在自己知情的情况下，被当年的杀手‘再次’杀害，”
“这就好比让一个长辈眼睁睁的看着在意的孩子死在眼前，让一个警察眼睁睁看着追查多年的杀手在眼前出现又消失。”
祝元咬了咬牙，虽然语气有些冲了，但趁这个机会一口气说出来也好，
“这很残忍，万璞玉，你有没有觉得这很残忍，”
“陆警官下半辈子都不会忘掉你的脸，他会一直被无能为力的痛苦纠缠。”
而且是……两次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实在是太痛苦。
祝元也曾多次面对这种感觉，好在是最后都算是化解开来。
但那种冰凉又有任性，纠缠在身上扯不开的无力感，在事后总还要在心底萦绕一阵子。
所以说，在他的认知里，如今的陆警官状态应该好不到哪里去。
“你……假死之后，我去见过他一次，他确实状态挺不好的。”
祝元深叹着气。
就像他理解万璞玉不想跟过去产生过多的联系一样，万璞玉也能理解他此时的情绪激动。
祝元一直都是一个心思很细腻，共情感很强的人。
也真是因为他有这样的性格，才围绕着他，把他们这么多人给凝聚起来。
“那我再从他面前出现一次，会好吗？”
万璞玉虽然是数不清多少次见过祝元这种带着炽热的真诚眼神，但这才还是又被这种热量给灼痛一下，难得慌张的猛然把头转开，移开眼神后才这么说。
“相比之下会好吧，”
祝元想了想回答，
“他肯定很高兴见到你，高兴于你没有被杀死。”
祝元心里想的是，就算万璞玉早晚会死，那他可以是病死，可以是在很遥远的未来寿终正寝，甚至说他可以死在下斗的意外，或者土夫子的内部争斗中。
但他不能是被杀掉的，陆警官会永远过不去这道梦魇。
“当，当然，”
祝元稳定了一下情绪，开始内耗自己刚才的表现是不是有些咄咄逼人了，
“你不想去见，我不是在逼你，我只是，只是……”
明明说过万璞玉的想法他都会支持，结果现在又逞一时口舌之快，把话题推到了针尖上。
祝元的性格又共情力强这一点，那还有一点就是特别容易陷入情绪内耗。
内耗的人身边就需要一个直接的朋友，只见万璞玉往他坐的这边挪腾了几下，伸手冲祝元脑门上敲了一下。
力度狠不狠不清楚，但声音挺响一声，直接给祝元胡思乱想的脑袋都敲清醒了。
“干嘛又打我！”
祝元条件反射的捂上被敲过的额头。
“给你一键关机，”
万璞玉笑笑说，竟然没察觉到他什么时候又恢复了这幅笑呵呵的神情，
“你脑子里打开的文件太多了，过载了吧？”
祝元瘪了一下嘴，
“我只是想说我不是在逼你，你当然可以选择不去见……哎！”
祝元还想解释，就见万璞玉屈起手指来又想敲他。
“我没有想的这么多，原本只是觉得在身份上，我们跟陆警官之间还是逐渐减少接触的好，”
万璞玉解释了一下，
“但听你刚才这么说，也有一些道理，”
“人心都是肉长的，人情这种东西在‘人’之间是永远消失不了的，”
“换种角度想，让他知道我还活着，以后能想到我还生活的很好，”
“他放心下来，比让他就觉得我死了，一辈子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确实更好一些。”
虽然，最后的结局都是走向渐行渐远，日后逐渐不再有联系。
但了结的方式，可以再温和一些。
毕竟他们之间，剥去身份，最本质的内心上，是一个真诚的长辈在面对值得在意的孩子。
“好，只要你能想得开就好。”
祝元被刚才涌起的两股情绪对冲到思绪一时间理不清，脑子有些迷糊，只能愣愣的点点头。
“起码现在，应该想得开的是你。”
万璞玉没再敲他，挪腾着又坐了回去。
“我尽量，我尽量吧……”
祝元低声喃喃着，
“我只是这会儿脑子有点乱。”
“你可能只是困了，大脑在疲惫的状态下就会产生混乱的。”
万璞玉劝他。
本来还觉得自己并不困，可被他这么一说，祝元还真觉得有困意在爬上自己的头脑。
也许吧，他现在确实不适合思考了。
祝元靠在车窗上，挣扎挪动了几下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决定去睡一会儿了。
在他昏昏欲睡的时候，万璞玉跟唐高飞似乎又聊了些什么。
聊天能帮唐高飞提神，但同时也会一定程度上分散他开车时的注意力，所以聊得太多也不好。
祝元脑袋越来越昏沉，已经听不太清他们具体是在聊什么，但大概也就是跟协会的工作有关的。
前段时间他们一直在一起工作，能聊得话题还不少。
到后面，祝元就彻底睡了过去，他们两个在聊什么，也就不清楚了。
因为在车上坐着睡觉挺不舒服的，所以祝元以为自己不会睡得太沉，也许小睡一会儿就醒了。
结果，不确定是不是迷药在身体里还有残留，他闭上眼睛就几乎控制不住眼皮，这一觉睡过去，在醒过来就是被唐高飞给拍醒了。
“喂喂，祝哥，醒一醒，我们到了。”
祝元懵懵的睁开眼，车窗外已经大天亮了。
坐在他身边的人换成了唐高飞，明显他们半夜已经经过了一次停车交换开车位置。
也很明显，这个过程也没把祝元给吵醒。
“嗷，我，我竟然一觉睡到天亮了……到家了吗？”
祝元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脸颊，迫使自己快速清醒过来。
“不是到家了，”
唐高飞小声说，即使祝元发现车厢里已经只有他们两个，
“是小万师叔决定去见陆警官了，等会儿跟他约个位置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