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严建坤走进了省委书记沙瑞金办公室旁边的那个小型会议室。
沙瑞金和李达康已经坐在里面,两人的脸色都很严肃,房间里烟雾缭绕。
“瑞金书记,达康省长。”严建坤主动打了招呼,声音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他走到空着的那个位置坐下,腰杆挺得笔直。
沙瑞金抬了抬手,示意他坐下,然后开门见山地说:“建坤同志,情况想必你已经了解了。京海市局依法逮捕了严昊,理由是涉嫌指使他人纵火杀人。这件事,性质非常恶劣,影响极坏。”
李达康接过话头,语气直接而严厉:“建坤书记,你是政法委书记,主管全省政法工作,更应该清楚法律的严肃性。现在证据指向你的儿子,你怎么看?”
严建坤脸上立刻浮现出沉痛和愧疚的表情,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双手放在膝盖上,手指微微蜷缩,仿佛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瑞金书记,达康省长,我……我刚刚得知这个消息,非常震惊,也非常痛心!”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颤抖,“作为父亲,我教子无方,疏于管教,以至于他胆大妄为,可能触犯了国法,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向省委检讨!”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了一下沙瑞金和李达康的表情,见两人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便继续表演,语气变得更加坚决:“但是,请省委放心,我严建坤受党教育多年,这个基本的觉悟和原则还是有的!在法律和亲情面前,我深知孰轻孰重!对于严昊的问题,我表个态:第一,我对此事的具体经过毫不知情;第二,我坚决支持京海市公安局依法办案!如果最终查实,严昊确实触犯了法律,无论涉及到什么罪名,都必须依法严惩,绝不姑息!我绝不会因为他是我的儿子,就为他开脱说情,更不会干扰司法机关的正常办案!”
这番话,他说得斩钉截铁,一副大义灭亲的姿态。沙瑞金和李达康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没有立刻说话。会议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香烟燃烧的细微声响。
过了一会儿,沙瑞金才缓缓开口,语气平和却带着压力:“建坤同志,你能有这个态度,很好,也很有必要。这件事,不仅是对你个人的考验,也是对省委、对我们汉东省法治环境的考验。我希望你能说到做到,积极配合组织的调查,也要做好家属的工作。”
“请瑞金书记放心,我一定做到!”严建坤立刻保证道,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痛心”和“坚决”。
李达康则更直接一些:“京海市局那边,程度同志压力很大。案子要办好,证据要扎实,要办成铁案,经得起检验。建坤书记,你是主管领导,要多关心、多指导,但一定要把握好分寸,确保依法独立办案。”
“我明白,达康省长。我会掌握好分寸,既履行好政法委书记的职责,又坚决回避与严昊相关的具体案件环节。”严建坤回答得滴水不漏。
从沙瑞金办公室出来,严建坤脸上的沉痛和坚决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阴沉和焦虑。他快步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反手锁上门,立刻拿出那部不常用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边传来一个谨慎而低沉的声音。
“严书记?”
“王强那边,必须立刻处理干净!”严建坤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让他把嘴闭紧!所有的事,都是他为了抢工程、表功心切,自作主张!和严昊,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告诉他,只要他扛下来,他的家人,我会安排好后半生。如果他敢乱咬……”严建坤没有说下去,但话里的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明白,严书记。我会安排人把话带到。但是……王强现在被京海警方控制得很严,我们的人很难接触到。”
“想办法!花多少钱都行!必须在他们突破王强之前搞定!”严建坤几乎是低吼着下令,“还有,之前所有可能留下痕迹的资金往来,全部切断,处理干净!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能留!”
挂断电话,严建坤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感觉一阵虚脱。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来自各方的审视和调查将会接踵而至。他必须打起精神,应对好每一关。
果然,第二天下午,省纪委书记田国富亲自来到了严建坤的办公室。田国富是省纪委的铁面人物,以作风严谨、不徇私情着称,是纪委书记的得力干将。
“建坤书记,受省纪委主要领导的委托,我来跟你做个例行谈话,了解一下有关情况。”田国富开门见山,语气平和但目光锐利。
严建坤立刻起身迎接,脸上再次挂上了那种混合着沉痛、愧疚和坚决的表情。“国富同志,请坐。我理解,这是组织程序,我一定积极配合,如实向组织说明情况。”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田国富拿出笔记本,开始提问,问题主要集中在严建坤对儿子严昊平日里的管教情况、是否了解严昊参与商业活动、以及对于“幸福里”案件是否事先知情等。
严建坤早有准备,对答如流。他反复强调自己工作繁忙,对儿子疏于管教,内心十分愧疚;声称自己严格约束家人和身边工作人员,严禁他们打着自己的旗号办事,对严昊的具体商业行为“了解不多”;对于“幸福里”案件,他再次表示“震惊”和“痛心”,并坚决表态支持依法办案。
说到动情处,严建坤甚至眼圈泛红,声音哽咽:“国富同志,说句心里话,我……我真是恨不得亲手打死这个逆子!他怎么就能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这让我以后怎么面对组织的信任,怎么面对全省的政法干警?我这张老脸,都被他丢尽了!”他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膝盖,演技精湛,几乎看不出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