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嗓门洪亮,带着沙场宿将的煞气,顿时把那老驸马噎得说不出话,只能尴尬地笑笑,自斟自饮了一杯。
柳叶心里暗乐,薛万彻这莽夫,有时候还挺管用。
酒过三巡,话题自然又绕不开当下长安城最热门的倭国探险,不过,这桌上的人到底身份地位和阅历都不同,问起来就含蓄多了。
乔师望捋着短须,目光炯炯地看着柳叶。
“你鼓捣那倭国探险的事儿,动静可真不小。”
“听说扬州那边都人山人海了,别到时候船还没开,自己人先打起来。”
他更关心的是组织能力和安全,毕竟带过兵,知道乌合之众最难管。
薛万彻也凑过来,带着酒气道:“听说那边蛮子凶得很,还会吃人,是不是真的?”
“要哥哥我说,你多备点硬手!要不要哥哥我给你介绍几个能打的旧部?”
另一位老成持重的驸马,则慢悠悠地问道:“此事如此兴师动众,跨海寻宝,终究兹事体大啊。”
柳叶呷了口酒,道:“我柳叶就是个正经商人,做点海外贸易的营生,这些人去了倭国,万一发现个大银矿什么的,说不定陛下还得给我发个爵位呢。”
七拐八歪说了一堆没用的咸淡话,太子大婚的喧嚣和繁琐礼仪终于尘埃落定。
柳叶揉了揉笑得有点发僵的脸颊,只觉得比在竹叶轩算一天账还累。
他谢绝了皇家后续的饮宴,只想赶紧回家躺平。
妻儿老小都被太上皇李渊强行留在宫里“解闷”了,偌大的长公主府正好落个清净。
刚和薛礼走出宫门,还没等呼吸几口宫外自由的空气,一个粗豪的嗓门就像炸雷般响起。
“兄弟!留步!”
柳叶一回头,就看到薛万彻那铁塔般的身影大步流星地追了上来,脸上带着几分酒气。
“薛老哥,还没喝够?宫里的御酒没管饱?”柳叶打趣道。
“嗐!别提了!”
薛万彻蒲扇般的大手一挥,带起一阵风。
“那宫里的酒,喝起来跟兑了水似的,规矩还忒多!哪有咱们自己喝得痛快!走走走,兄弟,陪我再喝一顿去,登科楼!”
“咱们也算照顾照顾自家买卖!”
柳叶本想推辞,但看着薛万彻那副“你不去我就扛你走”的架势,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个家伙,今天不对劲。
“行吧,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
柳叶懒洋洋地应了,转头对薛礼道:“你先回府吧,我跟薛老哥叙一叙,有他在,安全没问题!”
薛礼点点头,无声地退入人群。
登科楼雅间里,酒菜很快上齐。
薛万彻二话不说,先给自己和柳叶各倒满一大碗烈酒,自己先咕咚咕咚灌了下去,抹了把嘴,长出一口气,那气里都带着火气。
柳叶慢悠悠地抿了一口,看着薛万彻。
“我说薛老哥,你这哪是找我喝酒,我看你是想把自己灌死。”
“承乾大婚,称得上是普天同庆,谁还能给你气受?莫不是陛下又拿你当靶子了?”
“可不就是陛下!”
薛万彻又给自己倒满一碗,重重顿在桌上,酒液都溅了出来。
“兄弟,你是不知道!我今天瞅着宫里那热闹劲儿,心里头就憋得慌,浑身骨头缝都发痒!”
“想着陛下这会儿心情好,就壮着胆子去求见,想讨个实差,哪怕是去边关吃沙子,也比在长安干耗着强!”
柳叶来了点兴趣,问道:“哦?陛下怎么说?”
“怎么说?”薛万彻学着李世民的腔调,瓮声瓮气地模仿。
“薛万彻!你也是朕的老臣了!当知朝廷自有法度,官职岂是儿戏?岂能由着你的性子来?”
他一脸委屈和不解。
“我哪由着性子了?我就是想替陛下分忧,去打仗啊!”
“结果陛下又说,四海升平,没什么仗可达,让我安分点,回去关起门来好好读点书,修身养性!’”
薛万彻越说越气,又是一碗酒下肚,脸膛更红了。
“读书?我薛万彻是拿刀把子的料,拿笔杆子那不是要我的命吗?关起门来?那比坐牢还难受!我宁愿去校场打熬筋骨!”
柳叶听着,心里大概明白了。
皇帝现在的心思全在稳定朝局,发展内政上,尤其江南是赋税重地,更是以安抚为主。
薛万彻这种猛将,放在长安当个富贵闲人,或者偶尔敲打一下不听话的番邦可以,真放出去,他那爆炭脾气和打仗的惯性思维,指不定在地方上惹出什么乱子。
让他读书修身?
估计是嫌他太闹腾,敲打他安分点。
看着这老兄弟一脸憋屈,柳叶倒真有点替他难受。战
“行了,少喝点。”
柳叶按住他要去拿酒坛的手。
“陛下让你读书,那是金玉良言,不过嘛……也确实有点对牛弹琴。”
薛万彻瞪眼。
“你也埋汰我?”
“哪能啊!”
“我是说,你这身本事,光窝在长安确实屈才,打仗……眼下确实没啥大仗让你打,不过嘛……”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
薛万彻眼睛一亮,急切地问道:“不过什么?兄弟,你有门路?”
柳叶慢条斯理地喝了口酒:“江南那边,表面上风平浪静,底下可暗流涌动着呢。”
“暗流?”
薛万彻皱眉。
“倭国探险那事儿?那不是你搞的吗?”
“我那只是明面上的。”
柳叶放下酒杯,悠悠的说道:“除了那些冲着金子去的江湖人,最近还有不少西域面孔,神神秘秘地往江南钻,尤其是扬州、泉州这些港口。”
“我的人留意到,他们似乎在打听一些……不太寻常的东西,比如海图,造船的匠人,甚至有些在私下招募精通航海的熟手。”
薛万彻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西域人,他们跑江南海边去干嘛?想学咱们造船出海?”
“谁知道呢?”
柳叶耸耸肩。
“也可能是想搭咱们去倭国探险的顺风船?或者,有别的想法?”
“江南水网密布,海岸线漫长,真要出点什么事,没个镇得住场子,懂点兵事的坐镇,光靠地方官和衙役,怕是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