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空嘶吼着，剧烈地喘息着。
即使变成厉鬼，释行住持的灵魂本质，依旧是释行住持。
若释行住持真的完全失去身为人的灵智，那观空认为自己绝对不会轻而易举的来到这里。
因为无论怎么看，现在都是将厉鬼与鬼奴之间束缚的原因展现了出来。
若这束缚的链条断裂，或许就会解放被束缚的鬼奴。
可......这涉及到八级厉鬼的重要能力。
厉鬼的意志，怎么可能允许自己一路通行，没有任何阻拦的，就轻易的看到这些？
唯一能解释的就只能是——
他现在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出于释行住持身为“人”的意志。
他让自己看到的。
包括释行住持他自己，无数次被摔得粉碎，“死”在他面前的场景。
观空不懂，不懂为什么自己的师傅要这样对自己。
这和看着自己的亲人死去，肉身被一遍遍折磨，挫骨扬灰有什么区别！
所以他在质问，质问释行住持。
那端的释行住持没有回答，但却转过身去，和观空背对，越走越远。
“你！”
观空想要追上去，迈出一步。
脚底传来的触感却让他脑子嗡地一下。
他踩在了小时候释行住持的身体上。
而他的前路，都是这样的，不同时间段的释行住持的身体所铺就的。
他不会飞，想要去得到一个答案，无论是关于释行住持真实想法的，还是关于与鬼奴的，他都必须踏着这样的路追上去。
观空嘴里溢出一丝鲜血，牙齿已经咬破了口腔。
这里的每一点，都在告诉他，想要知道，想要达到自己的目标，就必须抛弃掉什么。
看着释行住持的身影越行越远，观空的胸腔感到一股剧痛。
是愤怒，也是悲伤。
他猛地迈开脚步，大踏步的追了上去。
观空追上那身体后，猛地抓住它的肩膀。
“站住！”
“观空......”
释行住持的声音传来。
观空低头，看向那人头。
声音并不是从身体上传来的，而是从这颗被捧着的人头。
“呵呵呵......”观空被气笑了，多滑稽的场景。
“师傅......您到底在搞什么......”
师徒之间，产生了冗长的沉默。
释行住持叹了口气。
“观空，看了这么久，没看明白吗？”
“我给你展现的，是我的觉悟。”
“觉悟？您在开什么玩......”
“你现在能完好无损，我也能心平气和的和你讲话的原因，是因为纪栀叶丫头在外面撑着，是因为你的其他朋友在拖延。”
被打断话语的观空沉默下来。
“我的【信仰】足够深，所以才拥有除掉厉鬼的力量，但反噬在我死去的时候，也会越深，灵魂也会被侵蚀的越严重。”
“但你也能感觉到，我的灵魂现在被侵蚀的并不严重，可以很清晰的与你交流，这是因为我年轻的时候和连线师有过接触，我在将意志缝在了身体上。”
“让意志驱使身体，杀死我自己！”
观空猛地一颤，他心底那一瞬间冒出的念头，终于是被认证了。
释行住持提前死亡的原因，是自杀，自己割断了自己的头。
“为什么？”观空问道。
“为什么？”
“呵呵呵呵呵......”
“最恶劣的时代来了啊观空！此后死亡的每一个人，都会化作厉鬼，开始屠戮身边的人！”
“那些死去之人，最亲近、最喜欢、最深爱着的人，离得越近，就越是它们第一个屠戮的对象！”
“这就是这个世界，走向终焉的规则！”
“没有力量的人类，无法对抗普通人类化成的厉鬼。”
“拥有信仰，拥有力量的人，却因源头被污染，死后会化为力量更强大的厉鬼。”
“越强的人，越能活到最后，能活到最后的人，死后也会化为厉鬼，直到被现世完全侵蚀，彻底毁掉，整个世界彻底沦陷！”
那是怎样一个绝望的世界啊。
甚至，早点死，成为了解脱。
因为你越强，活得越久，就越不得不面对亲手将其他人杀掉的局面。
而越来越强，你的结局似乎也已经注定，活到最后，孤独的死去，被现世完全腐蚀。
若没有希望，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我和老冯约三十年前就已经观测到了这样的结局，未来是一片黑暗，世界就在这个时代终结，谁也没有未来！”
“这所有的一切，都让我们以前，都让我的先辈们、朋友们的努力，像一个可笑的笑话！”
观空能感受到来自释行住持灵魂中，最直接的愤怒与恨意。
对这世界终焉规则的愤怒和恨。
“而我的死亡，就是这个时代开启，无可避免的开端。”
“若我自己的异变已经无可避免，那我有什么能在这开端做的，让我所造成的危害最小化？”
“观空啊......从我遇到你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你以后的力量会远超我，而你还有很长很长的生命历程要走。”
“所以从我收养你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开始给自己下达了规则。”
“世上没有没有任何弱点的人，厉鬼也不例外。”
“所以你手上的舍利子，是可以无视我任何力量的和等级将我击杀的绝对弱点。”
观空紧紧握住自己手中的舍利子。
“这就是你的目的！？”
“就算这样，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些，为什么要控制灵泉寺上上下下......不，杀了他们，为什么要选择自杀，为什么要让我看见你一遍遍的死在我面前！”
“我为什么这么做？”
“哈哈哈哈哈——”
释行住持的头开始放声大笑起来。
“当然是因为，我在纪栀叶身上看到了希望！”
“她是人类，而且小小年纪就具有了对抗厉鬼的力量！她有自己的信仰！但她的信仰却不会污染她的灵魂！”
“她和你说过，她有属于自己神明的事情吧！”
“她的信仰，她的神明，都是一个人啊！”
“一个普通人，没有任何力量的普通人！”
“是她的母亲，纪秀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