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依旧,月色如洗。
杨辰怀中的身躯微微一僵,甲胄冰冷,可透过那层坚硬的铁甲,他却能感觉到那颗正在剧烈跳动的心。
就在“情缘契约”达成的瞬间,一股磅礴浩瀚,却又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气运之力,从李秀宁的体内汹涌而出,如决堤的洪流,悍然冲入杨辰的四肢百骸。
这股力量,不再是萧美娘那般的雍容深邃,也并非长孙无垢那样的温润绵长。
它像是一柄刚刚淬火的绝世神兵,锋利、刚猛、一往无前!
气运之力冲刷着他的经脉,带来一种近乎刺骨的锐痛,仿佛他的每一寸骨骼,每一条神经,都在被这股力量反复捶打、磨砺、雕琢。
杨辰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
他的精神世界里,仿佛掀起了滔天巨浪。无数金戈铁马的画面一闪而过,有千军万马的冲锋,有浴血疆场的搏杀,有高台点将的豪情,也有运筹帷幄的冷静。
这些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随着李秀宁的气运,强行灌入他的脑海,最终化为一种纯粹的、对战争与统御的本能直觉。
他的思维,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与锋利。天下大势,敌我强弱,那些原本还需要仔细分析、推演的繁杂信息,此刻在他脑中,竟如掌上观纹般,一目了然。
与此同时,那个名为“娘子军统御”的新天赋,也悄然生效。
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在他心底蔓延开来。
他仿佛能“听”到,山谷下方那数千营帐之中,每一个士兵的呼吸与心跳。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些女兵心中对李秀宁那份近乎狂热的崇拜与信赖,如同无数条看不见的丝线,汇聚到李秀宁身上,又通过两人之间刚刚建立的契约,分出一股,牢牢地系在了他自己身上。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些刚刚归顺的男兵,他们心中对李秀宁的敬畏,也同样传递了过来。
这种感觉,无比奇妙,也无比强大。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属性加成,这是一种从“灵魂”层面,掌控这支军队的无上权柄。
李秀宁并不知道杨辰身上发生的惊天变化。
她只感觉到,这个男人抱着自己的手臂,猛地收紧,力道大得让她有些喘不过气。他身上的气息,似乎也在那一瞬间,变得更加深沉,更加具有侵略性,像一头蛰伏的猛兽,陡然睁开了双眼。
她心中一慌,那种刚刚涌起的,将一切都托付出去的安心感,被一种莫名的紧张所取代。
她靠在他的胸膛上,能清晰地听到他那沉稳有力的心跳,不知为何,自己的心跳也跟着乱了节拍。
“你……”她想说些什么,打破这有些过分炙热的氛围。
“别动。”杨辰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他正在消化那股庞大的力量,也在品味这种全新的、掌控一切的感觉。
李秀宁果然不动了。
她只是将脸颊更深地埋进他的怀里,冰冷的甲胄,隔绝不了他胸膛传来的灼人温度。鼻尖萦绕的,全是他身上那股清冽的草木气息,让她有些晕眩。
过了许久,那股在她体内横冲直撞的锐气,才终于平息下来,与他本身的气运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杨辰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像是被重新锻造了一遍。
他松开手臂,低头看着怀里的女人。
李秀宁察觉到他力道的放松,也像是受惊的兔子一般,猛地抬起头,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后退了一步。
月光下,她那张英气的脸庞上,浮现出两抹动人的红晕,那双总是锐利如刀的凤目,此刻也有些躲闪,不敢与他对视。
“我的将军,”杨辰看着她这副难得一见的娇羞模样,忍不住开口调侃,“这是……害羞了?”
“谁、谁害羞了?”李秀宁的反应,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反驳道,“山顶风大,吹的!”
这个借口,连她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杨辰也不拆穿她,只是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他发现,这个在战场上杀伐果断,能让数千男儿俯首帖耳的女人,在情爱之事上,竟是如此的青涩。这种反差,让他觉得格外有趣。
“好,是风大。”杨辰顺着她的话说道,然后向前一步,很自然地牵起她那只因为紧张而有些冰凉的手,“那我们回去吧,帐里暖和。”
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将她的小手完全包裹住,带来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和令人心安的温度。
李秀宁的心又漏跳了一拍,她想把手抽回来,可试了一下,却发现被他握得紧紧的。她只好任由他牵着,脸上感觉有些发烫。
“我们……我们还有正事要谈。”她小声地,为自己的顺从找着理由。
“嗯,是该谈谈正事。”杨辰点了点头,拉着她往中军大帐走去,“该谈谈,怎么把你那个爹,从龙椅上拉下来了。”
两人回到中军大帐时,李靖和罗成正等在帐外。
罗成一看到两人手牵着手走过来,眼睛都瞪圆了,他看看杨辰,又看看满脸不自然的李秀宁,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旁边李靖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李靖的神情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对着杨辰躬身行了一礼,目光却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留了片刻。
“主公。”
杨辰点了点头,松开李秀宁的手,径直走到沙盘前。
他整个人的气场,已经完全变了。
如果说之前的杨辰,是锋芒内敛,让人看不透深浅。那么此刻的他,就是一柄出鞘的利剑,自信、锐利,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
“李渊的报复,很快就会来。”杨辰的手指,点在沙盘上山西的位置,“李军师,依你之见,我们该如何应对?”
李靖沉吟片刻,上前一步,指着葫芦谷的地形图。
“主公,葫芦谷易守难攻,我军可在此地布下重兵,深沟高垒,以逸待劳。唐军远道而来,粮草不济,不出三月,必不战自乱。”
这是一个最稳妥,也最正确的应对之策。
然而,杨辰却摇了摇头。
“守?”他看着沙盘,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不,我们不守。”
“我们,要打出去!”
此言一出,帐内几人,皆是一惊。
“主公,不可!”李靖立刻劝道,“我军新编,兵力、训练皆不如唐军精锐,主动出击,无异于以卵击石!”
“哈哈哈,俺就喜欢主公这股劲!”罗成却是兴奋得两眼放光,“守个鸟!直接杀到长安去,俺老罗给主公当先锋!”
杨辰没有理会两人的争论,他的目光,落在了李秀宁的脸上。
“秀宁,你觉得呢?”
李秀宁看着杨辰眼中那强大的自信,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一股豪情。她知道,这个男人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她走到沙盘前,沉声道:“唐军主力,皆在关中。若要攻我山西,必经一处要地——娘子关!”
她的手指,重重地落在了地图上的一个关隘。
“此关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我父皇若想速战速决,必然会派精锐,强攻此关。”
杨辰的嘴角,勾起一抹赞许的弧度。
“不错。”他看着李秀宁,眼中光芒大盛,“所以,我们的战场,不在葫芦谷,就在娘子关!”
“我要在娘子关,布下一个口袋。等李渊的精锐一头扎进来,就让他有来无回!”
他的计划,大胆而疯狂。主动放弃葫芦谷的天险,去一个无险可守的关隘设伏,这在任何兵法大家看来,都是一种自杀行为。
李靖的眉头紧紧皱起,正要再次开口。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急促到变了调的嘶吼声。
“报——!!”
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他浑身浴血,一条手臂软软地耷拉着,显然是受了重伤。
他扑倒在杨辰面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怀里掏出一份被鲜血浸透的军报。
“长安……长安急报!”
“唐王李渊……雷霆震怒!已、已昭告天下,革除平阳公主所有封号,削去宗籍,列为……李唐第一叛逆!”
斥候剧烈地喘息着,眼中充满了惊恐。
“他还下令……命秦王李世民,亲率……亲率他麾下最精锐的……三万玄甲军,星夜兼程,直扑山西!”
“扬言……要、要踏平葫芦谷,将我等……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