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的空气,因那名浴血斥候带来的消息而瞬间凝固。
“秦王李世民,亲率三万玄甲军,星夜兼程,直扑山西……”
这几个字,如同数九寒冬里最刺骨的冰锥,狠狠扎进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里。
罗成那张原本兴奋得发光的脸,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神色。他可以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但“李世民”和“玄甲军”这六个字组合在一起,分量却重得让他有些喘不过气。那是踩着无数豪杰的尸骨,打出来的赫赫威名。
李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他快步走到沙盘前,手指在地图上飞速地移动,计算着距离、时间、兵力对比。他的脸色,随着每一次心算,便愈发沉重一分。三万玄甲军,那不是一个数字,那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
李秀宁的身体晃了晃。
她扶住身旁的桌案,才勉强站稳。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的二哥李世民,是怎样一个可怕的对手。也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支由他一手创建的玄甲军,是怎样一支无敌的铁骑。
她不怕与父亲决裂,不怕被天下人唾骂。但当她真正要面对那个她从小敬佩又畏惧的兄长时,心中还是不可抑制地涌起一股寒意。那不仅是敌人,那是她的亲人,是她曾经最坚实的依靠。
帐内一片死寂,只有那名斥候粗重的喘息声。
“主公……”李靖的嗓音有些干涩,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任何计谋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
然而,杨辰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慌乱。
他甚至没有去看沙盘,也没有去安抚众人。他只是缓步走到那名重伤的斥候面前,亲自将他扶起,又从怀中掏出一枚丹药,塞进他的嘴里。
“辛苦了,下去休息吧。”他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斥候只觉得一股暖流涌遍全身,身上的剧痛都减轻了不少,他感激地看了杨辰一眼,被人搀扶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杨辰才转过身,目光扫过帐内神情各异的众人。
“怕了?”他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罗成脖子一梗,大声道:“怕个鸟!俺老罗的枪,还没怕过谁!不就是李世民吗,正好,俺早就想会会他了!”
嘴上虽硬,但那紧握着枪杆的手,却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杨辰笑了笑,目光转向李秀宁。
“秀宁,你呢?”
李秀宁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恐惧,没有退缩,只有一片让她安心的沉静。她心中的那丝寒意,不知不觉间,竟消散了许多。
她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他是我的兄长,但从他领兵踏入山西的那一刻起,他便只是我的敌人。”
“好。”
杨辰点了点头,这才走到沙盘前。他的手指,重重地敲在“娘子关”的位置上。
“那就让你的兄长,来见识见识,他亲手教出来的妹妹,如今有多厉害。”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更带着一股吞天沃日的自信。
“李世民以为他带的是三万精锐,是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剑。但在我看来,他带来的,只是三万份军功,三万套崭新的铠甲,还有……三万个即将为我定国军效力的壮丁!”
这番话,说得狂妄至极,却让帐内原本凝重的气氛,陡然一轻。
李靖看着杨辰眼中那近乎疯狂的光芒,心中一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
或许,跟着这样一位主公,才能创造出那些兵书上都不敢记载的奇迹。
……
当葫芦谷内的定国军正在紧锣密鼓地备战时,关于山西发生的一切,已经插上了翅膀,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传遍了整个天下。
一时间,天下震动。
瓦岗,金墉城。
李密刚刚在黎阳大破宇文化及,正是意气风发之时。他站在高高的点将台上,望着下方黑压压的瓦岗大军,心中豪情万丈。
“天下英雄,谁堪与我李密为敌!”
然而,这份豪情,在听到密探从山西带回来的消息后,瞬间荡然无存。
“你说什么?”李密一把揪住密探的衣领,眼中满是难以置信,“李渊的女儿,平阳公主李秀宁,投了杨辰?还当众与李渊决裂,削籍除名?”
“千真万确!”密探战战兢兢地回答,“裴寂出使,被杨辰用一袋马粪给羞辱了回去。现在整个河北、山西都在传,说平阳公主已经和杨辰……签订了什么情缘契“约……成了他的人。”
“噗——”
李密只觉得胸口一闷,一口气没上来,险些喷出血来。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跌坐在帅位上,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荒唐!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