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0日的清晨,蝉鸣还未爬满梧桐树梢,陆沉已在衣柜前站了十分钟。浅灰色亚麻衬衫熨得平整,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间李若雨去年送的檀木手串——珠子被盘得温润,刻着极小的“平安”二字。他低头系鞋带时,布丁从卧室晃出来,29公斤的身躯压在地板上发出闷响,湿漉漉的鼻子先蹭他的裤脚,又跳起来扒拉衣柜门,尾巴在身后扫得像个小风车。
“别闹,”李若雨的声音从厨房飘来,带着煎蛋的香气,“它以为你要带它去开会呢。”她端着牛奶杯出来,真丝睡袍松松垮垮挂在肩上,发梢还沾着水汽。布丁立刻转向她,前爪搭在她膝盖上,喉咙里发出讨好的呜咽——这只四岁的母边牧记性好得很,知道“开会”意味着主人要出门,而它只能在家的规矩。
陆沉弯腰揉布丁的耳朵:“今天不去远的地方,下午就回来。”他从口袋里摸出颗牛肉粒,布丁精准地用舌头卷走,眼睛却还盯着他的背包——那是装读者会议资料用的,侧袋鼓囊囊的,显然塞了书。
“读者会议?”李若雨擦着手坐下,布丁立刻蜷进她怀里,脑袋枕着她大腿,“你那篇《城市声波图谱》的读者见面会?”
“嗯,”陆沉扣好背包带,“出版社说来了不少人,有学生也有工程师,问的问题估计挺刁钻。”他看了眼墙上的钟,七点半,“我得走了,别误了高铁。”
布丁突然从李若雨怀里挣出来,叼来玄关的牵引绳——那是上周带它去公园散步时落下的。李若雨笑着摇头:“它以为你要带它去‘见读者’呢,边牧的领地意识可强了,总觉得你的活动它都得参与。”
陆沉接过牵引绳,故意板起脸:“再闹就不带你下楼遛弯了。”布丁立刻耷拉下耳朵,却偷偷用尾巴尖扫他的脚踝。
门关上的瞬间,布丁“嗖”地窜向沙发,叼起陆沉落下的笔记本——封皮上有他用马克笔涂鸦的声波曲线。李若雨跟过去,轻轻抽走本子:“别给你弄坏了,这里面可是你毕业设计的精华。”她翻开扉页,上面是陆沉的字迹:“致若雨,愿我们的日子如声波般平稳悠长。”
窗外的阳光斜切进来,在纸页上投下光斑。李若雨抱着布丁坐到飘窗上,布丁的前爪搭在窗沿,鼻子贴着玻璃往外嗅——楼下的玉兰树开了第二茬花,蜜蜂嗡嗡绕着花瓣飞。她打开手机,家庭群弹出新消息:刘杰发了段视频,林子涵抱着刚满月的女儿念安,小婴儿攥着拳头睡得正香,“医生说体重达标,比思源念北出生时还重二两。”后面跟着王浩的回复:“我明天到深圳,带了两罐东北椴树蜜,给嘉怡和宝宝们补补。”
布丁似乎对视频里的婴儿感兴趣,耳朵竖得笔直,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呜”声。李若雨挠它下巴:“你也想当妈妈啦?可惜咱们家布丁是女孩子,不能生小狗哦。”她突然想起什么,起身去储物柜翻找——最上层有个铁盒,里面装着布丁的疫苗本、绝育证明,还有几张它小时候的照片。其中一张是领养那天拍的,三个月大的布丁缩在航空箱里,眼睛还没完全睁开,毛茸茸的一团。
“那时候你才这么点大,”李若雨指尖划过照片,“现在都成大姑娘了,29公斤,抱你都费劲。”布丁凑过来看照片,鼻尖蹭到相纸,留下个淡淡的水印。
手机又震,陈凡发了张婴儿房的布置图:“若怡说要把星星灯换成月球灯,说宝宝晚上怕黑。”赵若怡回复了个笑脸:“凡哥非要挂航天海报,说培养男子汉的宇宙梦。”李若雨笑着保存图片,顺手转发给陆沉——虽然知道他可能在高铁上,但分享这些琐碎的快乐已成习惯。
这时布丁开始不安分,从飘窗跳下来,叼着它的橡胶飞盘往门口拖。李若雨明白它的意思:“想出去玩啦?等我换件衣服,咱们去公园。”她套上运动短裤,把布丁的牵引绳系在项圈上——金属扣“咔哒”一声,布丁立刻兴奋地原地转圈,尾巴摇得像螺旋桨。
小区的林荫道上,布丁撒欢儿跑在前头,偶尔回头确认李若雨跟上。它跑两步就停下来,用鼻子拱路边的野草,或是追一只蝴蝶,29公斤的体重跑起来却轻盈得很,边牧特有的爆发力在草坪上留下一串梅花印。李若雨跟在后面,看它扑向一片蒲公英,绒毛粘了满身,活像个移动的白色毛球。
“布丁,回来!”她喊了一嗓子,布丁立刻叼着蒲公英跑回来,花瓣簌簌落在她脚边。它把蒲公英放在她手心,仰头看她,黑亮的眼睛里满是期待——这是它们的小游戏,李若雨吹散花瓣,它就追着飞絮跑。
玩累了,布丁趴在树荫下吐舌头,舌头尖滴着口水。李若雨从包里拿出折叠碗,倒了点随身带的矿泉水。布丁凑过来喝,喝得太急呛到,咳了两声,李若雨赶紧拍它后背:“慢点喝,没人跟你抢。”她掏出梳子,顺着布丁的背毛梳理,边牧的双层毛厚实柔软,梳齿穿过时带起细碎的浮毛,在阳光下闪着银光。
“你呀,比陆沉还难伺候,”李若雨轻声说,“他出差几天你就蔫了,刚才他走的时候,你耳朵都耷拉下来了。”布丁舔了舔她的手背,算是回应。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布丁耳朵动了动,却没有要跑过去的意思——它记得李若雨说过,在小区里要守规矩,不能吓到其他小朋友。
回到家,李若雨把布丁关进围栏(怕它乱咬东西),转身去厨房准备午餐。冰箱里有昨晚剩下的红烧排骨,她热了热,蒸了碗米饭,又拍了个黄瓜。布丁在围栏里急得转圈,发出委屈的叫声。李若雨隔着栏杆递了块排骨:“只能吃一块,不然晚饭不给你吃了。”布丁一口叼住,嚼得嘎嘣响,吃完还意犹未尽地舔栏杆。
她刚坐下吃饭,手机响了,是陆沉的视频电话。屏幕里,陆沉穿着会议室的蓝色椅套,背景是投影屏上的声波图谱。“宝宝,我到会场了,”他压低声音,“人比想象中多,第一排有个戴眼镜的老先生,一直在记笔记,估计是教授。”
李若雨把手机架在餐桌上,布丁凑过来,鼻子差点贴上屏幕:“布丁刚才还闹脾气呢,说你不带它去开会。”
“下次带它来签售,”陆沉笑了,“让它当‘首席护书犬’。”他调整镜头,拍了拍台下,“你看,后排还有举牌子的,写着‘陆沉声波模型yyds’。”
李若雨看到牌子上的荧光粉字迹,忍不住笑:“你们年轻人真会玩。”她夹了块排骨放进嘴里,突然皱眉,“今天的排骨好像咸了点。”
“我帮你尝尝,”陆沉故意逗她,“嗯,是有点咸,下次少放酱油。”布丁在镜头外汪汪叫,陆沉转头,“布丁是不是也想吃?等回去给你带酱骨头。”
视频挂断后,李若雨收到出版社编辑的消息:“陆沉老师,读者提问环节开始了,您看要不要我拍点照片发您?”她回复“好的”,不一会儿,编辑发来几张照片:陆沉站在台上,背后是巨大的声波模型图,台下举手提问的读者里,有穿校服的学生,也有西装革履的上班族。其中一张抓拍得特别好——陆沉讲到兴奋处,手在空中比划,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在他侧脸镀了层金边。
李若雨把照片保存到相册,顺手发给了家庭群。王浩秒回:“可以啊陆沉,都开读者会了,啥时候请我们吃庆功宴?”刘杰跟着发了个啤酒表情:“我带两瓶茅台,庆祝咱们的学霸同学出息了。”陈凡则@陆沉:“凡哥说等你回来,让他媳妇给你做个‘声波蛋糕’,上面画满正弦余弦曲线!”
布丁在围栏里扒拉着玩具球,听到手机提示音就抬头看。李若雨走过去,打开围栏门:“出来吧,别闷坏了。”布丁立刻冲出来,叼着球跑到她脚边,放下球示意她扔。李若雨抛起球,布丁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去,29公斤的身体在空中划出弧线,稳稳接住球,再叼回来放在她脚边。一人一狗在客厅玩了半小时接球游戏,直到布丁累得吐舌头,趴在地毯上不动弹。
下午三点,陆沉发来消息:“会议结束了,拍了合照,马上上车回深圳。”李若雨看了眼时间,开始收拾房间——把沙发上的书放回书架,叠好散落的衣物,布丁跟在她脚边,时不时用鼻子拱她手里的袜子,想让她陪它玩。
“别闹,等陆沉回来,”李若雨把袜子放进洗衣篮,“他肯定带了读者送的礼物,说不定有给你的狗零食。”布丁的眼睛亮了,尾巴在地板上扫来扫去。
四点半,门铃响了。李若雨开门,陆沉提着电脑包,另一只手抱着个大纸箱,布丁立刻扑上去,前爪搭在他腿上,疯狂摇尾巴。“慢点,”陆沉笑着推开它,“别把箱子碰倒了。”
纸箱里是读者送的礼物:一摞手写书信,几本签名书,还有个手工做的声波模型——用彩色吸管和硬纸板拼成的正弦波,底座上写着“献给陆沉老师,愿您的声波照亮更多人的耳朵”。
“这位老先生送的,”陆沉拿起模型,“他说自己有听力障碍,靠读唇语听讲座,我的研究让他看到了希望。”李若雨接过模型,轻轻抚摸吸管拼成的波纹,“真用心。”
布丁凑过来闻模型,被陆沉轻轻推开:“别咬坏了,这是读者的心意。”它委屈地“呜”了一声,跑去叼自己的玩具球。
陆沉脱下外套,瘫在沙发上:“累死了,讲了两个小时,回答了二十多个问题。”他从口袋里掏出颗巧克力,“读者送的,给你留的。”李若雨剥开糖纸,巧克力在嘴里化开,甜中带点微苦。
“照片呢?”她问。陆沉打开手机相册,翻到合照:他站在中间,两边是出版社编辑和几位核心读者,背景是“城市声波图谱读者见面会”的横幅。
布丁不知何时跳上沙发,把脑袋搁在陆沉腿上,眼睛盯着他手里的手机。陆沉摸着它的头:“看什么呢?是不是想吃零食?”他从背包侧袋掏出个牛皮纸袋,里面是狗饼干,“读者送的,说是进口牛肉味,你尝尝。”布丁立刻叼过袋子,用爪子扒拉开,挑了块最大的饼干嚼起来,嚼得腮帮子鼓鼓的。
李若雨翻看着那些手写书信,有的字迹工整,有的龙飞凤舞,但都写满了真诚的赞美和建议。其中一封来自山区的中学生,信里说:“陆沉哥哥,我们学校附近有条铁路,火车经过时噪音很大,同学们上课都听不清老师说话。您的研究能帮我们解决这个问题吗?”
“这孩子,”陆沉叹了口气,“我明天给他回信,告诉他我会把这个案例加到后续研究里。”他拿起另一封信,信封上贴着卡通贴纸,“这个是小女孩写的,说她养了只边牧,叫‘布丁二号’,让我给它带句话。”
李若雨眼睛一亮:“真的?快念念!”
“‘布丁二号’听说‘布丁一号’是幸福的边牧,有漂亮的主人,还有爱看书的男主人,羡慕极了。它让我问问陆沉叔叔,能不能教它主人做‘安静的狗窝’,让它也能在声波图谱里找到自己的位置。”
陆沉笑出声:“这孩子想象力真丰富。”他看向趴在脚边的布丁,“听见没?有人想当你妹妹呢。”布丁舔了舔他的手背,算是回应。
天色渐晚,李若雨开始准备晚餐。她做了陆沉爱吃的番茄龙利鱼,清蒸鲈鱼给布丁(剔了刺),又炒了个青菜。陆沉在书房整理读者反馈,布丁趴在他脚边打盹,偶尔抬眼看他,确认他没有离开。
“宝宝,吃饭了!”李若雨在餐厅喊。陆沉合上电脑,牵着布丁的手(其实是布丁叼着他的衣角)走到餐桌前。布丁闻到鱼香,立刻坐直身子,眼睛盯着自己的碗。李若雨把鱼肉倒进它碗里,布丁埋头吃起来,尾巴在椅子下轻轻摆动。
饭桌上,陆沉说起会议上的趣事:“有个读者问我,声波模型能不能预测地震,我说目前只能测噪音,地震波太复杂了。他居然说‘那您再研究研究,救救我们村的人’……”
李若雨给他夹了块鱼肉:“你呀,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她看向布丁,“就像布丁,你让它学十个指令,它最多记住五个,但它能把这五个做得特别好,这就够了。”
布丁吃完饭,跑到客厅喝水,回来时嘴里叼着它的玩具飞盘,放在陆沉脚边。陆沉捡起飞盘,朝沙发扔去,布丁立刻冲过去接住,再叼回来。一人一狗玩了几轮,直到布丁累得趴在地上,舌头伸得老长。
晚上八点,家庭群又热闹起来。刘嘉怡发了张双胞胎的照片:思源和念北穿着一样的恐龙睡衣,坐在爬行垫上玩积木,“浩哥说他们今天会喊‘爸爸’了,可惜视频里没录到。”王浩回复:“明天到家就能听到了,我买了录音笔,专门录他们的童言童语。”
陈凡发了段视频:赵若怡在婴儿房挂气球,气球上写着“欢迎来到地球”,背景音乐是《小星星》,“凡哥说宝宝出生后要放这首歌,培养音乐细胞。”赵若怡补充:“他还偷偷买了婴儿吉他,说要教宝宝弹《小星星》。”
李若雨笑着把这些分享给陆沉,陆沉靠在沙发上,搂着她的肩膀:“咱们什么时候要宝宝啊?”
“你想好了?”李若雨靠在他怀里,“布丁都四岁了,咱们也该考虑考虑了。”
“嗯,”陆沉吻她额头,“等我把这个项目做完,咱们就去检查身体。”布丁在旁边“汪”了一声,像是在附和。
夜深了,布丁回到自己的狗窝,蜷成一团睡觉。陆沉和李若雨在书房整理读者信件,准备分类归档。李若雨把那些手写书信扫描存档,陆沉则在电脑上建了个表格,记录读者的建议和问题。
“你看这个,”李若雨指着一封字迹娟秀的信,“这位老师说想把声波模型用到语文课上,让学生感受古诗的韵律。”
“有意思,”陆沉凑过去看,“‘大珠小珠落玉盘’,用声波图谱展示平仄起伏,确实直观。”他突然想到什么,“明天给出版社建议,出本《声波与文学》的科普书?”
李若雨笑着点头:“你呀,脑子里全是点子。”她关掉扫描仪,“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你先睡,”陆沉把她拉进怀里,“我把这些整理完。”布丁在狗窝里翻了个身,发出轻微的鼾声。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书桌上的声波模型和读者信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