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从漆黑坑洞中上浮的阴影,终于显露出了它恐怖的全貌。
那并非一个完整的生物或机器,而是一团巨大、扭曲、不断蠕动的暗红色“肉瘤”与“金属废墟”的结合体!它的主体像是一颗直径超过三十丈的、脉动着的腐烂心脏,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流淌着粘稠暗红液体的生物质膜,膜下是交错纵横、锈蚀严重的金属管道与结构骨架。无数条之前探出的、如同触手般的暗红色混合肢体(有的偏向生物触须,布满吸盘与倒刺;有的则是机械臂,末端是旋转的钻头或钳爪)从这团巨大的主体上延伸出来,疯狂舞动。
主体的“正面”,裂开数道巨大的、不规则的缝隙,缝隙内里不是口腔或眼睛,而是沸腾的、散发着刺鼻硫磺与金属燃烧气味的暗红色能量浆泡,以及密密麻麻、如同复眼般层层叠叠闪烁的细小血色蚀文!这些蚀文比石台周围浮现的更加混乱、破碎,充满了疯狂的呓语般的波动。
“检测到高度混杂的生命信号与机械信号……能量属性:混乱、侵蚀、高热、强辐射……威胁等级:灭城级!”秩序一方的探测器给出了骇人的评估。
“嘶嘎——!!!”
怪物再次发出刺耳的尖啸,所有舞动的触手猛然绷直,其上血色蚀文同时爆发出刺目光芒!下一刻,数十道暗红色的能量洪流,如同高压水枪喷出的腐蚀性岩浆,从不同的触手末端激射而出,无差别地覆盖向星火联盟与秩序特遣队所在的区域!
这些能量洪流所过之处,空气被灼烧得扭曲,淡金色的雾霭被轻易驱散,连那坚硬异常的暗灰色地面都被腐蚀出滋滋作响的深坑!
“散开!全力防御!”
玄罡真人暴喝,雷纹长剑在身前划出一个浑圆的雷霆八卦图,八卦旋转,电蛇狂舞,试图阻挡一道射向己方队伍的暗红洪流。雷霆之力与暗红能量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雷霆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侵蚀、消融!玄罡真人脸色一白,闷哼一声,身形暴退数丈,八卦图随之破碎。
其他修士也各施手段,或祭出防御法宝,或施展护身法术,但在那狂暴的暗红能量冲击下,无不显得岌岌可危。一名百花谷女修祭出的花藤屏障瞬间枯萎焦黑;一名御剑修士的护身剑罡仅仅支撑了两息便被洞穿,肩头被擦过,顿时皮开肉绽,伤口处血肉蠕动,竟有向暗红色转化的趋势,剧痛钻心!
“小心!能量有侵蚀同化特性!”芷晴一边竭力以生机绿光帮助同伴稳住伤势,一边焦急喊道。
秩序特遣队那边同样狼狈。能量护盾在暗红洪流面前如同纸糊,迅速过载崩溃。一名武装合成人被一道洪流正面击中,坚固的装甲瞬间熔穿,内部结构发生剧烈爆炸,化作一团燃烧的废铁。改造人和技术官AI们凭借灵活的机动性勉强闪避,但被波及的余波也让他们携带的设备受损严重。
“常规防御无效!尝试中和能量属性!”战术者-5命令道。几名技术官立刻释放出预先准备的、用于应对能量污染的“净化场”和“负熵力场发生器”。淡白色的光环与混乱的暗红能量接触,确实产生了一些抵消效果,让部分洪流的威势稍减,但生成的速度远远跟不上消耗,且怪物的能量似乎源源不断!
“不能被动防守!必须攻击其本体,打断能量输出!”玄罡真人看出关键。这怪物体型庞大,能量恐怖,但行动似乎受限于坑洞,主体尚未完全脱离。若能对其核心造成打击,或许能遏制其攻势。
“界行者道友,可能看出其能量节点或核心所在?”玄罡真人传音问道,同时挥剑斩出数道凝练的雷霆剑气,将几条试图缠卷上来的触手逼退。
界行者此刻正捧着他那枚银色“钥”光,闭目感应。银色光球微微发热,其中的蚀文图案与周围狂暴混乱的血色蚀文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共鸣”与“排斥”。他感觉自己对那些血色蚀文的混乱本质,有了一丝模糊的“理解”——那是一种基于基础蚀文结构,但被某种极端负面力量(或许是怨念、毁灭意志或纯粹的无序)彻底污染、扭曲、放大后形成的“病变”蚀文。
“它的核心……在那团‘肉瘤’的最深处,被层层生物质和金属废墟包裹……但我能‘看’到,那里有一个极其强烈的、混乱的血色蚀文漩涡在运转,就像是……一颗病变的心脏!”界行者嘶哑着快速说道,“攻击那里!但必须穿透极厚的防御层,并且……可能引发剧烈的能量反噬甚至爆炸!”
“攻击核心!”玄罡真人立刻做出决断,同时也将这一信息通过神念共享给秩序一方。此刻不是藏私的时候。
“收到。我方将动用‘破城级’对地贯穿弹头,尝试开辟通道!请贵方提供干扰与掩护!”战术者-5迅速回应。
短暂的战术协同瞬间达成。
“玉虚弟子听令!天罡雷狱阵,起!”玄罡真人长啸一声,与另外两名玉虚宫修士同时飞身而起,呈三角方位,手中雷符或雷剑光芒大放!狂暴的雷霆之力在他们之间勾连汇聚,化作一张覆盖小半个坑洞上空的巨大雷电网,无数雷蛇在网中窜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暂时压制了下方数条试图攻击的触手,并干扰了部分暗红能量的喷发。
五行宗与百花谷修士则全力为队友提供防护与支援,抵御其他方向的攻击。
秩序特遣队这边,两艘一直悬停在较远空域、作为接应的小型穿梭艇猛然降低高度,艇腹打开,露出两枚造型狰狞、表面流转着暗蓝色能量纹路的巨大弹头。
“对地贯穿弹,发射!”
嗖!嗖!
两枚弹头拖着长长的尾焰,如同陨星般径直射向坑洞中那团巨大肉瘤的核心区域!弹头在飞行过程中不断加速,前端甚至形成了锥形的能量激波!
怪物似乎感知到了威胁,发出愤怒的咆哮,更多的触手疯狂地拦截上来,同时肉瘤表面裂开的缝隙中,喷吐出更加密集的暗红能量束,试图在空中击毁弹头。
“拦住那些触手!”玄罡真人咬牙维持着雷狱大阵,电网更加炽烈。
秩序特遣队残存的武装力量和改造人也拼死开火,用密集的弹幕和能量束干扰触手的拦截轨迹。
噗嗤!轰——!
一枚弹头被一条粗大的机械触手凌空抽爆,化作一团巨大的火球。但另一枚弹头,在付出了表层装甲被数道能量束擦过、严重损毁的代价后,成功突破了拦截网,狠狠撞在了肉瘤主体偏上方的位置!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弹头前端在接触的瞬间碎裂,露出了内部复杂的结构,紧接着,一股无形的、极端凝练的高频震荡波与定向能量钻头被激发,疯狂地向肉瘤内部钻探、破坏!
肉瘤剧烈地痉挛、抽搐,被命中的部位血肉和金属碎片四溅,暗红色的粘稠液体如同喷泉般涌出,发出了痛苦与愤怒到极致的尖啸!其表面的血色蚀文光芒出现了剧烈的紊乱,攻击的强度和频率也为之一滞。
“就是现在!”玄罡真人看准时机,雷狱大阵猛然收缩,化作一道粗大无比的紫金色雷龙,顺着弹头开辟出的、尚未被完全愈合的创口,咆哮着轰入肉瘤深处!雷龙所过之处,暗红能量被强行净化驱散,病变的血肉与金属被炸得粉碎!
界行者也没有闲着,他双手捧着银色“钥”光,口中念念有词,将自己刚刚领悟到的那一丝关于“病变蚀文”的混乱本质的理解,以及银色钥光中纯净的蚀文循环之理,混合着自己独特的空间法则感悟,凝聚成一道无形的、介于精神与法则之间的“破序之刺”,紧随雷龙之后,射向界行者感应到的那个混乱核心!
秩序特遣队也发射了剩下的几枚高爆穿甲弹,以及数道经过精确调频、试图干扰血色蚀文能量结构的特种能量束。
所有的攻击,在短短一息之间,几乎同时命中了肉瘤深处那个混乱的血色蚀文旋涡!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紧接着——
“吼嗷嗷嗷——!!!”
无法形容的、超越之前所有声响的恐怖咆哮从肉瘤核心炸开!那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痛苦、疯狂,以及……一丝诡异的解脱?
肉瘤像是被吹胀到极限的气球,猛地向内收缩,然后——
轰隆!!!!!!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剧烈爆炸发生了!暗红色的光芒混合着破碎的金属、血肉、粘液、以及狂暴的法则乱流,形成了一个急速膨胀的毁灭球体,瞬间吞没了坑洞及其周围数百丈的范围!冲击波如同实质的海啸般向四面八方席卷,将残留的淡金色雾霭彻底撕碎,地面如同被犁过一般翻卷、崩裂!
星火联盟与秩序特遣队所有人,在爆炸发生的瞬间,就被那无可抵御的冲击力狠狠掀飞出去!护体灵光、能量护盾如同纸片般破碎,每个人都如同断线风筝般抛向远处,重重摔落在地,不知死活。
爆炸的光焰与烟尘持续了数十息才缓缓散去。
原地,只剩下一个直径超过两百丈、深不见底的崭新巨坑,坑壁光滑,呈现出被极致高温和能量瞬间熔融又冷却后的琉璃状。原先那个散发着血光的坑洞和那可怕的怪物,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只有空气中残留的焦糊、硫磺与血腥混合的刺鼻气味,以及无处不在的、紊乱的法则余波,证明着刚才那场短暂而惨烈的战斗。
荒原,再次被死寂笼罩。
只是这一次,这死寂中,多了许多重伤昏迷的身影,以及散落各处的、冒着烟火的装备残骸。
过了许久。
坑洞边缘一处隆起的、半熔融的土堆旁,一只手颤抖着伸了出来,扒开焦黑的土块。
玄罡真人脸色惨白如纸,嘴角挂着血迹,道袍破损不堪,气息萎靡到了极点。他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看到远处散落的同门和盟友,心中猛地一沉。
“咳咳……”另一边,战术者-5那残破不堪的机械躯体也从一堆金属碎片中撑了起来,它的头部装甲缺失了一大块,露出内部闪烁着电火花的线路,一只电子眼已经熄灭。“生……存单位……汇报……”
断断续续的回应从各处响起,夹杂着痛苦的呻吟和电子杂音。
星火联盟这边,除了玄罡真人,只有芷晴和另外两名修士勉强还能动弹,但也受伤不轻,界行者昏迷不醒,气息微弱,手中却依旧死死攥着那个装着银色钥光的玉盒。其余几人或重伤昏迷,或生死不知。
秩序特遣队损失更为惨重,十二人的队伍,只剩下战术者-5、一名重伤的改造人、一名肢体残缺的技术官AI和那名学者型AI(其躯体损毁大半,但核心数据存储似乎完好)还保有活动能力,其余非死即“废”。
一场恶战,双方皆是元气大伤。
而这片蚀文荒原的危机,显然并未随着那怪物的毁灭而结束。远处的浓雾依旧,更深处,是否还有更多类似的、甚至更可怕的“病变”或“守卫”在等待着他们?
玄罡真人与战术者-5那仅存的电子眼隔空对望了一眼,都从对方那里看到了深深的疲惫、凝重,以及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挥之不去的警惕。
他们暂时都没有了争斗的力气和心思。
当务之急,是救治伤员,休整恢复,然后……尽快离开这片区域,寻找相对安全的地方,再从长计议。
蚀文荒原的试炼,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残酷和莫测。而“钥”的收集与“真传”的追寻,在这血与火的洗礼后,似乎也蒙上了一层更加沉重的阴影。
界行者手中的银色钥光,在昏迷中依旧散发着微弱的、纯净的光芒,与周围残破、焦黑、充满死亡气息的环境,形成了鲜明而讽刺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