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关的残阳如血,将天际染成一片悲壮的绯红色。我勒住缰绳,胯下的不安地刨着蹄子,鼻孔喷出两道白气。关外十里坡上,青云阁的私兵正列阵以待,玄黑色的甲胄在暮色中泛着冷光,仿佛一群蓄势待发的恶狼。
将军,对方兵力约三千,皆是百战老兵。副将李昂低声禀报,手按刀柄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我摘下头盔,任凭晚风拂过耳畔的碎发。银甲反射着最后一缕天光,枪尖在马鞍旁轻叩出沉稳的节奏。传我将令,声音透过面罩传出,带着金属般的冷硬,全军严守关隘,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出关。
可是将军!李昂急声道,他们已经辱骂半个时辰了,说我军是北境来的野狗,还...
还把主帅旗插在了我们的地界上,是吗?我打断他的话,目光落在关外那面嚣张的黑色大旗上。旗面上绣着的青云图案在风中猎猎作响,像极了某些人不知死活的嘴脸。 调转马头时,踏雪发出一声兴奋的嘶鸣。我轻抚它的鬃毛,感受着掌心下温热的血脉搏动。告诉弟兄们,我扯下面罩,露出嘴角一抹冰冷的弧度,本将要去取件东西回来下酒。 单骑出关的身影一定很孤单。
我听见身后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还有李昂惊惶失措的叫喊。但风声很快吞没了一切,只剩下马蹄踏在冻土上的单调声响,以及越来越清晰的敌军叫嚣。 看!他们真敢只派一个娘们出来!这北境来的贱婢,莫不是想给咱们暖床?抓住她献给阁主,定有重赏!
污言秽语像冰雹般砸来。我勒停战马,在距敌阵百步之处缓缓抬枪。银枪在残阳下划出半道圆弧,枪尖寒芒骤然暴涨。
聒噪。
一个字的轻斥,却让喧嚣的敌阵瞬间安静。我看见前排几个士兵下意识后退半步,握着刀斧的手开始颤抖。很好,猫科动物从不屑于和猎物多费唇舌,我们只用爪子说话。 哪个是主将?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敌阵骚动片刻,一个身披猩红披风的壮汉越众而出,手中鬼头刀直指我面门:小娘子,爷爷就是!识相的赶紧下马受缚,爷爷还能让你少吃点苦头!
我笑了。不是开心的笑,是猫捉老鼠前那种饶有兴致的笑。双腿轻夹马腹,踏雪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风声在耳边呼啸,敌军的惊呼、鼓噪、箭矢破空声混杂在一起,却无法扰乱我分毫。
猫系战士的本能在血液中苏醒——冷静观察,精准判断,一击致命。
鬼头刀带着恶风劈来,我腰身一拧,整个人如柳絮般在马背上腾空而起。银枪化作一道流光,枪尖点过刀面七寸处的破绽。只听的一声脆响,那柄百炼精钢铸就的鬼头刀竟从中折断!
敌将惊骇的表情定格在脸上。我借力翻身,枪杆在掌心旋出半圆,枪尖顺势挑向他身后那面嚣张的黑色大旗。丝绸撕裂的声音格外悦耳,玄黑旗面在空中翻滚着坠落,露出后面目瞪口呆的三千私兵。
落地时枪尖斜指地面,一滴鲜血顺着银亮的枪身缓缓滑落,在干燥的土地上洇开一小团深色。敌将捂着咽喉,难以置信地看着我,鲜血从他指缝间汩汩涌出,最终轰然倒地。
静。死一般的寂静。
我甩了甩枪尖的血珠,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敌军。还有谁? 无人应答。刚才还气焰嚣张的私兵们此刻如同被捏住脖颈的鸡,连大气都不敢喘。夕阳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银甲女将单骑立马的剪影,成了他们永生难忘的噩梦。
降者不杀。我收枪回鞘,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但要放下武器,交出粮草。 私兵们面面相觑,最终在一个百夫长的带领下,纷纷扔下兵器跪倒在地。我示意关内打开城门,让李昂带五百人出来接收降兵。
将军,这些人都是青云阁死士,恐有诈。李昂低声提醒,警惕地盯着那些垂头丧气的俘虏。
我蹲下身,看着一个膝盖还在发抖的年轻士兵。他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甲胄下露出的手腕上还有未愈合的冻疮。为什么要替青云阁卖命?
那士兵瑟缩了一下,小声道:阁主说...说北境蛮族要屠尽中洲人... 我挑眉。又是这套挑拨离间的把戏。站起身时,我突然拔出佩剑,在众目睽睽之下斩断了绑缚俘虏的绳索。从今日起,你们是大苍的兵。剑尖挑起一面银狼军旗,在暮色中高高举起,但我凌霜的兵,只杀敌人,不杀同胞。
俘虏们惊愕地抬头,眼中混杂着疑惑与不敢置信。我收剑入鞘,转身对李昂道:传我将令,伤兵送医帐,饥者发口粮。愿意留下的编入辅兵,想回家的发放路费。将军!李昂大惊失色,这些人...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打断他,目光扫过那些仍在颤抖的俘虏,但猫科动物从不打无准备的仗。指尖轻叩腰间玉佩,三短两长的敲击声在风中消散——那是召唤密探的信号,冷月心的人会看住他们,真正的死士,一个也跑不了。
李昂恍然大悟,抱拳领命而去。我登上关楼,落霞关的轮廓在暮色中逐渐模糊。关内传来银甲军整齐的脚步声,与降兵们压抑的啜泣声奇妙地交织在一起。
夜风渐起,吹动我鬓边的发丝。我望着关外辽阔的平原,那里将是未来九域统一的战场。猫系战士从不轻易臣服,但一旦认定了主人,便会用利爪撕开所有阻碍。
凌苍,你看到了吗?这中洲的土地,终将插上你的旗帜。而我凌霜,会是你最锋利的那把剑——既冷酷,又温柔;既独立,又忠诚。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三更天了。我打了个哈欠,猫科动物总是需要充足睡眠的。转身走下关楼时,听见关内传来银甲军低沉的歌声,那是北境的战歌,此刻却唱出了中洲的韵律。
或许,铁血与怀柔,本就该如此并存。就像猫的爪子与皮毛,缺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