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的风带着凉意,西拓路的工地上却热得像蒸笼。最棘手的鹰嘴坡前,壮丁们举着钢钎和大锤,喊着号子往岩石上凿——这坡像只鹰嘴探向路面,最窄处仅容一人通过,不劈掉半边山,马车根本过不去。
“一、二、嘿哟!”王铁匠光着膀子,抡着大锤砸在钢钎上,火星溅在青灰色的岩石上,碎成点点金屑。他徒弟扶着钢钎,脸憋得通红:“师傅,这石头比矿上的还硬,凿了半天就掉层皮!”王铁匠抹了把汗:“硬才好,劈下来的石料能当路基,一点不浪费。”
刘石拿着水准仪在坡顶测量,用白灰画着要劈掉的范围,像给山岗划了道整齐的弧线。“这坡得劈出两丈宽,”他对下面喊,“左边留三尺做护坡,用碎石填实,防止塌方。”柳家村的李老汉带着人往坡下垫木板,防止碎石滚下来伤到人:“慢点凿,安全第一,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张婶带着妇女们在坡下支起灶台,锅里煮着灵珠种面和绿豆混在一起的粥,飘着石桥村送来的薄荷香。“歇会儿,喝碗粥!”她们提着木桶往坡上送,脚步在碎石路上踩得“沙沙”响。一个年轻媳妇给王铁匠递过粗瓷碗:“王师傅,您这膀子上的肌肉,比这岩石还结实!”引得众人一阵笑。
周先生的学生们来给工人送水,张屠户家的小子背着个大水壶,在坡上跑来跑去,把水递给最累的人。“先生说,劈坡就像念书,得有耐心,”他对扶钢钎的徒弟说,“字要一笔一划写,石头也得一下一下凿。”徒弟被逗笑了,手里的钢钎都稳了些。
晌午,墨渊在坡下的凉棚里查看进度,凌恒递过来的图纸上,鹰嘴坡的劈凿范围已标红,旁边记着:“每日凿进三尺,预计十日可通。”“太慢了,”墨渊皱着眉,“照这速度,赶不上官道的工期。”刘石凑过来说:“我有个法子,在岩石上打眼,填上火药,崩开比凿子快十倍。”
王铁匠一听直摆手:“火药太危险,崩不好伤到人咋办?”刘石指着图纸:“我在矿上用过这法子,打浅眼、少填药,只崩表层岩石,保证安全。”墨渊想了想:“那就试试,先在坡底试炸一次,大伙撤到安全距离外。”
下午,刘石带着两个有经验的石匠在坡底打眼,钢钎转着圈往岩石里钻,钻出个尺深的洞。他小心翼翼地往洞里填火药,用引线压实,然后让人把所有工人叫到联心桥附近。“点了!”刘石点燃引线,火花“滋滋”地往上窜,他转身就跑。
“轰隆”一声闷响,鹰嘴坡抖了抖,表层的碎石像下雨似的往下落,扬起的烟尘遮天蔽日。等烟尘散了,众人跑过去一看,坡底果然崩开片平整的岩石,比凿子凿一天的量还多。“成了!”王铁匠拍着刘石的肩膀,“还是你有办法!”
李郎中背着药箱在旁候着,见没人受伤,松了口气:“这法子是快,但每次炸完都得检查,别留松动的石头,免得后来掉下来伤人。”他让徒弟往工人手上涂药膏,“崩石头时震得手麻,这药膏能活血。”
孩子们在安全区看得过瘾,张屠户家的小子喊着:“像打雷!比过年放的炮还响!”周先生趁机教他们:“这叫‘开山’,是用智慧和勇气改变自然,就像咱联村人,用双手把路铺到该去的地方。”
夕阳西下时,鹰嘴坡已被炸开的碎石铺出片平地,壮丁们用撬棍把大块岩石挪到一边,准备当护坡的石料。墨渊站在坡上,望着被劈开的山口,能隐约看到远处官道的影子。“照这速度,五天就能通,”他对刘石说,“火药省着用,安全第一。”
往回走时,暮色里的鹰嘴坡像只被驯服的巨兽,乖乖让出通道。王铁匠扛着大锤,哼着:“劈陡坡,开新路,石头硬,咱更虎……”路生在他怀里,小手抓着块炸下来的碎石,石面上还留着火药的焦痕。
夜色降临时,工地上的灯笼亮了,照着被劈开的山口和忙碌的人影。墨渊知道,这劈坡不只是劈开岩石,是劈开联村人往前闯的阻碍,让西拓路能顺着劈开的山口,一往无前地连上官道,把青石镇的名字,带到更辽阔的天地里去。
他摸了摸炸出的平整岩石,还带着白日的余温。明天一早,火药的引线会再次点燃,带着联村人的劲,把这鹰嘴坡彻底劈开,让马车能顺顺当当地通过,载着灵珠种、青石和希望,往更远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