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几个月不愿意进后宫,一进后宫便是去碎玉轩,这让这些女人们心中早已积满了嫉妒与怨怼。祺贵人翻了个白眼,端着茶盏抿了一口,冷哼一声别过脸去,其他嫔妃也像是看不到她一样。
“今日看着人到的不齐啊,除了贵妃还有人没到吗?”宜修的目光扫过了殿内众人。
“回娘娘的话,顺贵人今日身子不适告假了。”敬妃站起来恭敬地说道。
“顺贵人?她怎么了?”宜修疑惑地问道。
“皇后娘娘还不知道吧,宫里最近不太平。好多人都说晚上走夜路,会看到不干净的东西!顺贵人昨日晚上从景仁宫请安回去的路上,就遇到了,吓得她回去就发烧了。”祺贵人抢着说道,“嫔妾听闻是四阿哥的鬼魂在作祟!”
“祺贵人,当着皇后娘娘的面,你胡说些什么!”敬妃皱起了眉头,“四阿哥是病逝,何来鬼魂作祟一说?不过是夏夜风凉,顺贵人受了寒罢了,休要妄加揣测,惊扰了后宫安宁。”
祺贵人撇了撇嘴,不服气地说道,“敬妃姐姐这话就不对了,宫中上下都在传呢!马上就是四阿哥的七七了,他闹的厉害。再说顺贵人吓得魂不守舍,若不是撞了邪,怎会一病不起?”
“四阿哥在圆明园过世,为何会来紫禁城闹?祺贵人,不要危言耸听了。”安陵容不满地看了她一眼。
“四阿哥虽然是在圆明园过世的,可是上个月了尘法师来给温宜公主做法事,也说了四阿哥魂魄不宁,举宫皆知。他生前毕竟在宫里住过,想回来看看也无可厚非啊!”
“住口!你当景仁宫是什么地方?怪力乱神之说也敢在皇后娘娘面前胡言!小心本宫以宫规处置了你!”苏郁充满威严的声音传了过来。
“见过贵妃娘娘。”殿里除了宜修外所有人都急忙起来行礼。
“皇后吉祥。”苏郁走进来对着宜修行了个礼。
“起来吧,怎么今日来的这样晚?”宜修笑着问道。
“臣妾听闻顺贵人病了,就去看了看,这才耽误了时辰。”苏郁坐下后,立刻拿过了颂芝手里的扇子扇了扇。
“剪秋,去给贵妃端酸梅汤过来。”
剪秋应声而去,不多时便端来一碗冰镇酸梅汤,青瓷碗壁凝着细密的水珠,透着沁人的凉意。“贵妃娘娘请用。”
苏郁接过,指尖触及冰凉的碗沿,眉心的倦意稍稍舒展。“多谢皇后。”她抿了一口,酸甜的滋味驱散了暑气,才缓缓开口,“顺贵人本就胆子小,昨日不过是被树影吓了一下。”苏郁放下酸梅汤,团扇轻摇,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许是近来天热难安,心神不宁才生了病,偏被人添油加醋传成了撞邪,倒闹得宫里人心惶惶。”
祺贵人脸色一僵,不服气地辩解,“可她明明说看到了人影,还听见了哭声!”
“夏夜风大,树影晃动,再加上宫道昏暗,看错听差也是常事。”苏郁抬眸扫了她一眼,语气带着几分威压,“祺贵人若是闲得无聊,不如多抄几遍宫规,学学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祺贵人被噎得说不出话,悻悻地低下头。
“顺贵人没事最好,贵妃,多亏了你肃清宫中流言。”宜修笑着说道。
“臣妾协理六宫,这是份内之事。”
“如今流言已经澄清,也该让宫中众人安心了。”宜修手中的牡丹缂丝团扇轻轻一合,语气带着几分欣慰,“剪秋,传本宫旨意,告知各宫,顺贵人只是受惊染疾,并无邪祟作祟,让大家不必惊慌。”
“奴婢遵旨。”剪秋躬身应道。
看着吃瘪的祺贵人,甄嬛心中只觉得好笑,她就像个小丑一样,被那么多人打压,看来这瓜尔佳氏,真的是不讨喜啊。
只是甄嬛没有看到,祺贵人在低下头后悄悄露出了笑容,和安陵容之间的眼神交流,今天这场戏,本就是演给甄嬛看的。哪怕她不愿意,这场局,她也必须得入。
就在宜修下了旨的两日后,便迎来了四阿哥弘历的七七之期。他没有生母,又不受宠,所以祭祀规模很小,宜修只是让内务府众人在奉仙殿进行祭祀。晚上,依旧在景仁宫接受嫔妃们的请安。
夜色渐浓,景仁宫的烛火却依旧明亮,映得殿内每一处雕梁画栋都透着几分肃穆。嫔妃们按位份排立,低眉顺眼,空气中弥漫着若有似无的压抑。毕竟今日是四阿哥七七之期,即便祭祀从简,宫中人也难免心存敬畏。
宜修斜倚在宝座上,手中的牡丹缂丝团扇轻轻晃动,扇面上的金线在烛火下流转,“今日是四阿哥七七,本宫已命内务府按例祭祀,也算尽了一份心意。”
“皇后娘娘仁慈。”众嫔妃齐声应和。
苏郁端坐于侧位,手中的团扇也未曾停歇,淡淡开口,“四阿哥虽不受宠,却也是皇家血脉,这般处置,也算合了规矩。”
“嗯,天不早了,你们都回宫吧。”宜修手中的团扇轻轻一摆,语气带着几分慵懒,却难掩威仪。
众嫔妃齐声应道:“臣妾告退。”
甄嬛扶着宝鹃的手,随着人群缓缓走出景仁宫。夜色微凉,晚风带着七月特有的燥热,吹得檐下的宫灯轻轻摇曳,光影斑驳地洒在青石板路上。
“小主,咱们快点回去吧,碎玉轩路远,要走很久呢。今日是四阿哥七七,宫里不太平,小主身怀龙裔,还是避讳些好。”宝鹊小声说道。
“不得胡言,皇后娘娘都说了那是流言,”甄嬛语气平淡,上了自己的轿子,“不许再乱传,若是这话传到了皇后娘娘耳朵里,别说本小主不护着你们。”
宝鹊连忙应声,“是,奴婢知错了。”
轿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夜色与喧嚣。甄嬛靠在软垫上,轻抚着自己的肚子。她与四阿哥之前在圆明园也算是有交情,想去奉仙殿点炷香,但如今自己身怀六甲,又怕别人误会,最后想了想还是放弃了。人死如灯灭,纵使有再多念想,也终究是尘归尘,土归土。
轿子被轿夫稳稳抬起,缓缓前行,轿身轻微晃动,耳畔只余轿夫沉稳的脚步声与晚风掠过宫灯的细碎声响。甄嬛闭上眼,脑海中却闪过四阿哥在圆明园时的模样,虽沉默寡言,却总带着几分与年龄不符的隐忍,如今想来,竟只剩一声叹息。
碎玉轩在东六宫的东北角,回去的路确实不近,轿子行至半路,便要穿过一片幽暗的槐树林。晚风卷着落叶沙沙作响,宫灯的光晕在树影间忽明忽暗,平添了几分诡异。
甄嬛正闭目沉思,轿子突然猛地一沉,紧接着便听到轿夫的惊呼,“不好!”
宝鹃连忙扶住轿杆,厉声喝道,“出了什么事?”
“回……回姑娘,前面路上……路上有个黑影闪过!”轿夫声音发颤,握着轿杆的手都在发抖。
甄嬛心头一凛,掀开轿帘望去。只见前方青石板路上空无一人,唯有树影摇曳,像是有无数黑影在暗处蛰伏。
“不过是树影罢了,慌什么?”甄嬛强作镇定,语气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警惕。
话音刚落,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啼哭,凄厉婉转,非男非女,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宝鹊吓得“啊”了一声,死死抱住宝鹃的胳膊。
“谁在那里装神弄鬼?”甄嬛厉声喝道,目光扫过四周的黑暗。
晚风骤起,槐树叶哗哗作响,那哭声却像是被风吹散般,戛然而止。夜色浓稠如墨,宫灯的光晕被压缩在极小的范围里,树影幢幢,仿佛真有鬼魅潜伏其中。
宝鹃强自镇定,对轿夫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赶路!”
轿夫们哆哆嗦嗦地抬起轿子,脚步却愈发慌乱,轿身晃动得比之前厉害许多。甄嬛扶着轿内的扶手,指尖冰凉。
行不过数步,轿前突然亮起一道微弱的光,紧接着,一个披头散发的身影突然从天而降,飞向了甄嬛的轿子。
宝鹊吓得魂飞魄散,尖叫出声。轿夫们更是惊得丢了轿杆,轿子重重落地。甄嬛猝不及防,下意识地护住腹部,后背重重撞在轿壁上,一阵钝痛传来。她从轿子里摔了出来,重重跌在青石板路上。腹部传来一阵尖锐的坠痛,甄嬛脸色瞬间惨白,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阵腥风袭来,甄嬛抬头看去,只见一张惨白如纸的脸近在咫尺,双目圆睁,嘴角淌着暗红的血痕。
“啊!”甄嬛被吓得大叫了一声,当场昏死了过去。那人影也呼啸而过,消失在了槐树林里。只留下一阵阴冷的晚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小主!小主您醒醒!”宝鹃跪在地上将甄嬛扶起,指尖触到她腹部衣襟的血迹时,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异色,随即被浓重的惊慌掩盖。她紧紧抱着甄嬛,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哭腔,“快!快传太医!龙裔不能有事!”
宝鹊早已吓得瘫坐在地,浑身发抖。侍卫统领一边派人追入槐树林搜捕黑影,一边火速赶往景仁宫禀报。
不多时,宜修带着众人赶来。太医诊治后神色凝重,“回皇后娘娘,莞贵人脉象紊乱,恐有滑胎之险!”
“快抬回碎玉轩救治!”宜修厉声吩咐,目光扫过宝鹃时,两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个隐晦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