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队任务。
这四个字,从江晚星口中说出来,带着一种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奇异的镇定感。
林墨的脑子还是懵的。
他下意识地反驳:“江师姐,那可是丹神宗!是宣战!不是……不是什么团队任务啊!”
他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发颤。他只是一个炼丹师,一个沉迷于研究丹方、提升业务水平的技术宅,战争这种宏大的词汇,离他太过遥远,也太过沉重。现在,这场可能导致生灵涂炭的灾祸,起因竟是自己。这种巨大的压力与负罪感,几乎要将他压垮。
“有什么区别?”江晚星的声音依旧平淡,“对方提出了一个需求,我们无法满足,于是产生了商业纠纷。现在,对方打算用暴力手段强行收购。从本质上讲,和两个帮派因为抢地盘火并,没什么不同。”
这番歪理邪说,让林墨一时语塞。
秦绝的关注点则更为实际,他握着剑柄的手没有一丝松懈,目光穿透夜色,望向主峰的方向,沉声问道:“对方实力如何?”
“三艘赤金飞舟,至少三名筑基后期长老带队,弟子数百。”苏媚接过了话头,她的声音清冷,带着一种分析情报时特有的冷静,“丹神宗以丹道立宗,富甲一方,门中供奉的客卿打手不计其数。他们从不做没把握的事,这次来势汹汹,必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这不仅是为了一张丹方,更是为了立威。”
她顿了顿,琥珀色的眸子看向林墨,眼神里没有责备,只有客观的评估:“你炼制的丹药,动了他们的根基。对丹神宗而言,任何可能挑战他们丹道权威的存在,都必须被扼杀在摇篮里,或者……收归己有。”
苏媚的话,如同一盆冷水,让林墨彻底清醒过来。他明白了,这件事,已经没有退路。要么他被带走,宗门忍气吞声;要么,宗门为了他,与一个庞然大物开战。
无论哪个结果,他都无法接受。
“走吧,去看看。”江晚星率先迈步,朝着山门的方向走去,“别怕,林墨。你是我的人,你的知识产权,我说了算。想白嫖,门都没有。”
她的话语依旧轻松,却让林墨那颗慌乱的心,莫名地安定了几分。秦绝和苏媚对视一眼,也默默跟了上去。
从后山断崖到宗门主广场,不过一炷香的路程。
但这一路,气氛却压抑得令人窒息。平日里宁静的宗门小道上,到处都是行色匆匆的弟子,他们脸上挂着惊惶与不安,三五成群地低声议论着,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紧张。
“听说了吗?丹神宗打上门来了!”
“为什么啊?我们宗门和他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好像是为了林墨师兄的丹方……就是那个上品聚气丹!”
“天哪!就为了一张丹方,就要开战?林墨师兄这下可闯下大祸了……”
这些窃窃私语,像一根根细密的针,扎在林墨的心上。他原本挺直的背,不自觉地佝偻了几分,头也垂得更低了。他能感觉到,周围那些同门投来的目光,复杂难明,有同情,有担忧,但更多的,是埋怨与指责。
“恭喜你,林墨。”江晚星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几分揶揄,“你现在可是青云宗的名人了,身价至少值一场战争。以后出门,记得带上护卫。”
林墨苦着脸,说不出一句话来。
当他们抵达主广场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青云宗的山门之外,三艘巨大无比的赤金飞舟,如三座悬浮在空中的黄金宫殿,静静地停泊着。舟身在日光下反射着璀璨的光芒,那种极致的奢华与霸道,与青云宗朴素的山门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对比。每一艘飞舟的甲板上,都站满了身着赤袍的丹神宗弟子,他们抱胸而立,神情倨傲,像在检阅自己的领地。
而在青云宗这边,护山大阵已经完全开启,一层淡青色的光幕如倒扣的巨碗,将整个宗门笼罩。宗主李青玄与十数位内门长老,站在大阵的最前方,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李青玄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正在与阵外之人交涉。
“柳长老,丹方乃炼丹师心血所系,岂能说交就交?此事,绝无可能!”
阵外,为首的那名鹰钩鼻老者,丹神宗大长老柳乘风,闻言发出一声嗤笑,声音不大,却借助灵力传遍了整个广场。
“绝无可能?李青玄,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他眼神轻蔑,仿佛在看一只不自量力的蝼蚁,“我丹神宗要的东西,从来没有拿不到的。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交出林墨和丹方,此事就此作罢。否则……”
他环视了一圈青云宗那略显陈旧的殿宇,和那些面带紧张的弟子,嘴角的讥讽更甚。
“否则,三日之后,我丹神宗的大军,会将这里夷为平地。到时候,你们的藏经阁,你们的灵药园,你们的灵石矿……所有的一切,都将是我们的战利品。至于那个叫林墨的弟子,我会亲自将他带回,抽魂炼魄,看看他的脑子里,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这番话,狠毒至极,毫不留情。
李青玄气得浑身发抖,脸色涨成了猪肝色。他身后的长老们,也是个个义愤填膺,却又敢怒不敢言。
战,是死路一条。
不战,是奇耻大辱,宗门千年基业,颜面扫地。
李青玄的拳头握得死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他能感觉到,宗门的气数,似乎已经到了一个岌岌可危的关头。他张了张嘴,那句代表屈服的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等一下。”
一个清脆、平淡,甚至带着几分懒散的声音,从长老们的身后传来。
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锋利的小刀,精准地切入了这片凝固的、令人窒息的氛围中。
所有人都愣住了,纷纷回头。
只见人群中,一个穿着最普通的外门弟子服饰、脸上还戴着一张简陋木质面具的少女,慢悠悠地走了出来。她身形纤细,看起来弱不禁风,与眼前这种剑拔弩张的场合格格不入。
“你是何人?这里岂是你能插话的地方?退下!”一名脾气火爆的执法堂长老,立刻出声呵斥。
江晚星没有理他。她径直走到最前方,与宗主李青玄并肩而立,隔着那层淡青色的光幕,平静地注视着飞舟上的柳乘风。
柳乘风也注意到了这个奇怪的少女,眉头一皱:“哪来的黄毛丫头,青云宗是没人了吗?”
“丹神宗好大的威风。”江晚星开口了,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不就是想要丹方吗?打打杀杀的,多不体面,也显得你们丹神宗很没品位。”
柳乘风眯起了眼,他没想到,一个看起来如此普通的小丫头,胆子竟然这么大。
“哦?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他饶有兴致地问道,想看看这丫头能说出什么花来。
江晚星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身旁的林墨。林墨此刻已经完全傻了,呆呆地看着她。
“他是炼丹的,你们也是炼丹的。既然是同行,就该用行内的规矩解决问题。”江晚星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我替他应下了。我们赌一场。”
“赌?”柳乘风笑了,笑声中满是轻蔑,“怎么赌?”
“丹术比斗。”江晚星的声音斩钉截铁,“三日之后,就在这青云宗广场,你们丹神宗派人,我们青云宗由林墨出战。公开比试,炼制同一种丹药,以丹药的品质和成丹速度,定胜负。”
她顿了顿,目光直视柳乘风,一字一句地说道:
“若林墨输了,丹方,双手奉上。他本人,任由你们处置。”
“可若是你们输了……”江晚星的嘴角,在面具下微微勾起,“你们不仅要当着北域所有同道的面,向我青云宗赔礼道歉,发誓永不再找麻烦。而且,还要赔偿我们这次……精神损失费、误工费,以及对护山大阵造成的灵力损耗。不多,就算你们十株千年灵药吧。”
此言一出,满场皆寂。
青云宗的长老们目瞪口呆,他们觉得这丫头疯了。林墨是有些天赋,可他拿什么去跟丹道魁首丹神宗比?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而丹神宗那边,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我没听错吧?一个毛头小子,要挑战我丹神宗的丹术?”
“还想要十株千年灵药?她脑子没问题吧?”
柳乘风也笑得前仰后合,他看着江晚星,像在看一个天真又愚蠢的小丑。
“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眼中满是戏谑,“我丹神宗,就陪你们青云宗玩玩!这个赌约,我接了!”
他生怕江晚星反悔,立刻答应下来。在他看来,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羞辱青云宗的最好机会。
“不过,”柳乘风笑容一敛,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既然是比斗,炼什么丹,自然得由我丹神宗来定。免得你们提前准备,耍什么花样。”
李青玄心中一紧,暗道不妙。
江晚星却无所谓地摊了摊手:“请便。”
柳乘风冷笑一声,缓缓吐出了一个让所有青云宗炼丹师都脸色大变的名字。
“那就炼制……‘凝神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