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神丹。
当这三个字从柳乘风口中轻飘飘地吐出时，青云宗主广场上，所有稍有丹道常识的弟子和长老，脸色都瞬间变了。
如果说上品聚气丹是凡间珍品，那凝神丹，便已半只脚踏入了灵丹的门槛。
此丹乃是四品丹药，专为筑基修士稳固神魂、冲击瓶颈所用。其炼制之法极其繁复，对火候、药材配比、乃至炼丹师自身的神魂之力，都有着极为苛刻的要求。在青云宗，别说炼制，就连完整的丹方，都只存在于藏经阁最深处的孤本之中，近百年来，无人能够成功。
丹神宗，这是要将林墨往死路上逼。
“好！就依柳长老所言！”
在满场死寂之中，江晚星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调子，仿佛对方说出的不是一个绝杀之局，而是一道家常小菜。
李青玄猛地转头看她，嘴唇翕动，眼中满是焦急与不解。他想阻止，却发现自己竟说不出一句话来。事已至此，这个赌约，已在众目睽睽之下成立，再无转圜的余地。
“哈哈哈，有胆色！”柳乘风仰天大笑，他看向江晚星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已经落入蛛网却不自知的飞虫，“三日之后，老夫会亲自带门下最得意的弟子前来。希望到时候，你们青云宗，能拿得出像样的东西！”
说罢，他大袖一挥，三艘巨大的赤金飞舟缓缓调转方向，带着不可一世的傲慢与刺耳的笑声，化作三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飞舟的压迫感一消失，整个主广场的气氛，瞬间从凝固转为沸腾。
“胡闹！简直是胡闹！”执法堂长老气得胡子都在发抖，他指着江晚星，怒不可遏，“你一个外门弟子，凭什么替宗门做主？你可知，这一场赌约，赌上的是我青云宗千年的声誉！”
“李宗主！此女妖言惑众，擅作主张，致使宗门陷入如此险境，当严惩不贷！”另一名长老也站了出来，满脸痛心疾首。
一时间，所有的指责与怒火，都调转枪头，对准了那个依旧静立在原地的纤细身影。
李青玄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觉得头痛欲裂。他挥了挥手，声音里满是疲惫：“都住口！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传令下去，三日之内，青云宗封山，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所有弟子，严加戒备！”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江晚-星，又看了一眼她身旁那个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林墨，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带着一众长老，匆匆离去。他们需要立刻商议，如果输了，青云宗该如何自处。
广场上的弟子们，也渐渐散去。他们看向林墨和江晚星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同情，有怜悯，但更多的，是无法掩饰的怨怼。在他们看来，正是这两个人，将整个宗门拖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很快，偌大的广场上，只剩下了“破晓行动”的四名成员。
“完了……”
林墨终于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喃喃自语。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江师姐，是凝神丹啊……四品丹药，我……我连丹方都没见过，怎么可能炼得出来？我把宗门给害了……”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与自责。
秦绝默默地走到他身侧，手按在了剑柄上。他没有说话，但那股冰冷的剑意，却仿佛在无声地宣告：谁敢动林墨，先问过他的剑。
苏媚的琥珀色眸子，则在江晚星和林墨之间来回扫视。她想不通，江晚星为何要答应这个必输的赌局。这不符合她一贯的、利益至上的行事风格。除非……她有必胜的把握。
“谁说你没有丹方？”
江晚星终于动了。她走到林墨面前，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他的眉心。
林墨只觉得眉心一凉，下一刻，一股庞大的、玄奥的信息流，如决堤的江河，猛地涌入他的识海。
那是一张古朴而完整的丹方，每一个字都闪烁着淡淡的金光。从药材的年份、产地，到研磨的顺序、融合的火候，再到成丹时需要掐动的手诀，每一个步骤都记录得详尽无比，其精妙与深奥，远超他生平所见的任何丹方。
【神农药神系统】的界面，在他脑海中疯狂刷新。
【滴——接收到总代理传输的绝品丹方：《上古凝神丹》！】
【丹方解析中……解析完毕！此丹方与宿主当前能力匹配度98%！】
林墨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呆呆地看着江晚星，仿佛在看一尊行走的神只。
“这……这是……”
“赌约是我接下的，我自然会负责到底。”江晚星收回手指，语气平淡，“现在，你还有信心吗？”
“有！有！”林墨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光。那是一种属于炼丹师，在见到绝世丹方时，无法抑制的狂热与痴迷。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枚完美的丹药在自己手中诞生的场景。
但很快，这股狂热便被一盆冷水浇灭。他看清了丹方上罗列的主药，脸色再次垮了下来。
“可是……江师姐，这上面的主药‘凝神花’，还有辅药‘冰心草’、‘雪玉参’……这些都是只生长在极寒之地的天材地宝。宗门药库里，根本没有存货。三天时间，我们去哪里找？”
江晚星没有立刻回答。她背过身，望向北方那连绵不绝的山脉尽头，仿佛在眺望一片遥远的大地。
她的意识深处，【天道分销平台】的界面上，一幅巨大的、囊括了整个大陆的地图正缓缓展开。她意念微动，输入了“凝神花”三个字。
地图上，无数光点闪烁，最终，一个位于大陆最北端的、被标记为深蓝色的区域，亮起了刺目的红光。
【目标锁定：极寒冰原。】
【该区域为高危地带，常年冰封，生存着大量高阶冰系妖兽。凝神花通常生长于冰原核心的‘冰灵族’领地附近。】
“我去。”
一个低沉而坚定的声音响起。秦绝往前站了一步，神情没有丝毫犹豫。在他看来，这种深入险地寻宝的任务，理应由他这个队伍里的主战力来完成。
江晚星却摇了摇头。
“不行。”她转过身，目光落在秦绝身上，“你的任务，是留在宗门。丹神宗虽然傲慢，但绝不愚蠢。他们很可能会在比斗之前，用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确保万无一失。林墨的安全，需要你来保证。”
秦绝的眉头皱了起来，显然有些不认同，但最终还是没有反驳。他知道，保护林墨，确实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江晚星又看向苏媚：“苏媚，你的任务，是利用你的情报能力，监控丹神宗在青云宗附近的所有动向，以及……宗门内部，那些不太安分的人。我需要知道，谁是朋友，谁是敌人。”
苏媚微微颔首，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了然。她明白，内部的威胁，有时比外部的敌人更加致命。
“那……花谁去采？”林墨小心翼翼地问道，问完又觉得这是句废话。
江晚星掸了掸自己那身朴素的弟子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当然是我去。”
“什么？”
林墨和苏媚同时惊呼出声。就连秦绝，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也出现了一丝裂痕。
“江师姐，那可是极寒冰原！”林墨急道，“典籍上记载，那里呵气成冰，筑基修士进去，若无特殊法宝护身，半个时辰就会被冻成冰雕！你……”
他话说到一半，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他想说“你修为这么低”，但一想到对方那神鬼莫测的手段，又觉得这句话无比愚蠢。
秦绝的目光里，透出明显的不赞同与担忧。
“放心。”江晚星摆了摆手，语气轻松，“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即将被宗门扫地出门的外门弟子。谁会注意到我呢？这恰恰是最好的掩护。”
她没有再给三人说话的机会，直接下达了指令。
“好了，会议结束。林墨，你立刻回炼丹堂，熟悉丹方，准备好丹炉和所有你能找到的辅料。秦绝，找个能俯瞰炼丹堂的地方。苏媚，开始你的工作。”
“记住，我们是一个团队。从现在起，各司其职。”
说完，她便转身，朝着自己那间寒酸的小破屋走去，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下拉得老长，看起来竟有几分萧索，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坚定。
林墨手心里攥着那张关乎宗门命运的丹方，感觉重若千钧。他对着江晚星的背影，重重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几乎是跑着冲向了炼丹堂。他的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火焰。
秦绝看了一眼林墨离去的方向，又看了一眼江晚星的背影，最终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片刻之后，炼丹堂对面的钟楼顶端，多了一道如同雕塑般的身影，目光如鹰，俯瞰着下方的一切。
苏媚则悄然退入阴影之中，几只由妖力凝聚而成的、肉眼难见的蝴蝶，从她袖中飞出，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暮色，朝着青云宗的各个角落飞去。
……
江晚星的小破屋里。
她没有急着出发，而是好整以暇地坐下，打开了那个她刚刚晋升“中级代理”后才解锁的、崭新的功能界面。
【跨域商城】
琳琅满目的商品列表，在她眼前展开，仙、妖、魔各界的奇珍异宝，应有尽有，只是大部分都价格不菲。
“极寒冰原……需要保暖。”
她自言自语，手指在空中虚点，很快便锁定了一件商品。
【仙界杂役处特供·三阳暖身符】：售价1000气运点。由仙界火房杂役弟子绘制，可持续释放三阳真火，抵御极寒。优点：能量精纯，效用持久。缺点：外观朴实，毫无牌面。
“不错，符合我的人设。”江晚星满意地点了点头，直接下单。
【妖界狐族特产·敛息粉】：售价800气运点。涂抹后可完美收敛自身气息，模拟成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躲避高阶妖兽的探查。
“这个也需要。”
【魔界行军干粮·压缩魔能块】：售价50气运点\/块。一块能顶三天，味道据说像混合了硫磺的炭。
“……备用。”
一番采购下来，楚瑶刚贡献的五万点气运，就花掉了几千。江晚星却一点也不心疼，这都是必要的投资。
她换上一套耐磨的黑色劲装，将新买的道具和几块“魔能块”塞进一个不起眼的储物袋，最后戴上那张木质面具，推门而出。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她避开主路，专挑些偏僻的小径，朝着宗门后山一个鲜为人知的出口走去。
一路上，还能听到远处弟子们的议论声。
“听说了吗？就是那个叫江晚星的外门弟子，答应了丹神宗的赌约！”
“真是疯了！她以为她是谁啊？这下把整个宗门都害惨了！”
“我听说执法堂长老气得当场就要把她关进思过崖，被宗主拦下来了。”
江晚星对这些声音充耳不闻，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然而，就在她即将绕过最后一座假山，踏上通往后门的小路时，一道身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挡在了她的面前。
来人穿着一身内门长老的服饰，面容枯槁，眼神阴鸷，正是之前在广场上，第一个出声呵斥她的执法堂长老，钱坤。
“江晚星。”钱坤的声音，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干涩而冰冷，“这么晚了，你这是想去哪啊？”
江晚星停下脚步，平静地看着他：“长老深夜至此，又有何事？”
“何事？”钱坤冷笑一声，向前逼近一步，一股筑基中期的威压，朝着江晚星笼罩而来，“宗主有令，自即刻起，封山三日！你与林墨，皆被禁足，不得踏出宗门半步！”
他的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我怀疑你畏罪潜逃，意图出卖宗门。现在，跟我回执法堂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