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柱站在娄家院门口,脚底下跟长了钉子似的,挪不动步。手里那布包被攥得皱巴巴的,里面是王秀兰连夜蒸的枣糕,油布缝的边角都磨亮了——这是他娘说的,见长辈得带点实在东西,甜口的,讨个喜气。
“磨蹭啥呢?我爹又不是老虎。”娄晓娥从门里探出头,辫子梢上的红绳晃悠着,扫得门框上的红漆簌簌掉渣。她伸手拽他胳膊,手心的汗蹭在他袖子上,“你平时跟厂里大师傅抢炒锅的劲儿呢?这会儿怂得像只刚出窝的兔子。”
何雨柱被拽得一个趔趄,进了院才发现,廊下的竹椅上坐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中山装洗得发白,袖口磨出的毛边支棱着,倒像是特意留的记号。手里的图纸摊在膝盖上,红铅笔圈的圈圈点点密密麻麻,像撒了把红豆。
“这是我爹,娄仲实,厂里的总工程师。”娄晓娥刚介绍完,就见男人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眯了眯,目光落在何雨柱手里的布包上。
“何厂长家的小子?”娄仲实的声音有点哑,像是刚从车间里钻出来,满是机油和铁屑的味道,“上次厂里检修锅炉,你爹带着你给大伙送过馒头,热乎的,顶饱。”
何雨柱赶紧把枣糕递过去:“俺娘蒸的,说让您尝尝。”手递出去才发现,布包的绳结打得太死,急得他手忙脚乱,“这、这绳……”
“我来吧。”娄母从厨房出来,围裙上沾着面粉,手里还攥着根擀面杖,“这孩子,跟他爹一个样,干活利索,遇着事儿就手笨。”她三两下解开绳结,枣糕的甜香腾地冒出来,混着院里老枣树的清苦气,倒格外熨帖。
娄仲实没先吃,反倒把图纸往何雨柱面前推了推:“看看这个。”红圈圈住的地方,是个歪歪扭扭的齿轮,“车间那台老机床,齿轮总卡壳,你爹说你爱琢磨这些,给瞅瞅?”
何雨柱凑过去,手指在图纸上点了点:“这儿,齿距差了半毫米,转起来就跟卡了根头发似的。”他拿起桌上的铅笔,在空白处画了个小图,“加个倒角,磨圆了,准顺溜。”
娄仲实的眼镜片亮了亮,突然拍了下大腿:“嘿!我怎么没想到!”他扭头冲里屋喊,“老婆子,把我那套精密锉刀拿来!让这小子露两手!”
娄晓娥拽着何雨柱往车间走,路过影壁墙时,低声笑:“我爹就服能解决问题的人,你这是撞上他枪口上了,还是挠到他痒处了?”
何雨柱手里攥着锉刀,手心直冒汗,嘴上却硬:“啥枪口痒处的,干活呗。”可当他蹲在机床前,看着齿轮在手里慢慢变得顺滑,听着娄仲实时不时冒出的“好小子”,心里那点紧张,倒像被锉刀磨掉的铁屑,簌簌往下掉。
等他直起身,娄父已经把枣糕切成了小块,摆在粗瓷盘里。“尝尝?”娄仲实递过来一块,“你娘这手艺,比厂里食堂的强多了。”
何雨柱刚咬一口,就听娄父突然拍了桌子,震得盘里的枣糕都跳了跳:“好!我女儿没看错人!”他指着何雨柱手里的锉刀,“能把铁疙瘩磨出花来的,心细;肯给素不相识的师傅送热馒头的,心善。这样的小子,我娄家认了!”
娄母端着刚熬好的小米粥出来,听见这话,眼圈一下子红了,粥碗往桌上放时,瓷勺碰得叮当响:“这年月,能踏踏实实过日子,能把别人的难处放在心上,就是英雄。”她给何雨柱盛了碗粥,“多喝点,暖暖身子,往后啊,就是一家人了。”
何雨柱捧着热粥,看着娄父在图纸上圈出新的红圈,听着娄母跟娄晓娥念叨着该准备些啥,忽然觉得这粥甜得有点晃眼。他偷偷看了眼娄晓娥,姑娘正低头抿着嘴笑,辫子梢的红绳,在灯光下晃成了一团暖烘烘的火。
院里的老枣树沙沙响,像是在跟着笑。风从敞开的门里溜进来,卷着枣糕的甜,小米粥的香,还有齿轮刚磨出来的铁腥味,搅成一团,都是日子该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