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熙在榻上昏睡了一天一夜。
期间她发起高烧,浑身滚烫,呓语不断。陈林给她灌了几次温和的汤药,又让陆伯安用温水不断擦拭她的额头和手脚。
到了第二天傍晚,高烧终于退了。
陆云熙悠悠转醒时,窗外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她眨了眨眼,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漫长而痛苦的噩梦。身体虚弱得厉害,连抬一下手指都费劲,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却从骨头缝里透出来。
那种如影随形、深入骨髓的冰冷,消失了。
她试着动了动脚趾,温暖的触感从绒毯传来,不再是以前那种麻木的冰凉。
“小姐,您醒了!”守在旁边的陆伯安立刻察觉,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连忙端来一直温着的参汤,“感觉怎么样?还冷吗?”
陆云熙摇了摇头,小口喝下参汤,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入胃里,缓缓扩散到四肢。她抬起头,看向陆伯安,声音还有些沙哑:“陆叔叔,我……我的病……”
“好了!小姐,您的病根被陈先生拔除了!”陆伯安眼眶又有些发热,“以后……以后您再也不用受那寒症之苦了!”
陆云熙怔住了,大眼睛里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她低头看着自己依旧苍白却不再冰冷的手,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落在绒毯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不是悲伤,是巨大的、几乎将她淹没的喜悦和解脱。
哭了许久,她才慢慢止住,用袖子擦了擦脸,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陆伯安:“陆叔叔,陈先生呢?”
“陈先生消耗过度,在休息。”陆伯安语气充满了感激,“这次真是多亏了陈先生,简直是……简直是神乎其技!”
陆云熙默默点了点头,将那个总是神色平静、眼神却异常深邃的小男孩身影,牢牢刻在了心里。
接下来的几天,陆云熙在陆伯安的精心照料下,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虽然依旧比普通孩子虚弱,但脸上渐渐有了血色,手脚也不再是冰冷的。她甚至能自己走到院子里,坐在暖玉旁边,感受着阳光照在身上的暖意,这对于以前的她来说,是一种奢望。
陈林也在休养。这次炼制“阴阳淬元丹”和后续的治疗,几乎掏空了他的真元和心神。他足不出户,每日只是打坐调息,用地火金莲残余的花瓣缓慢恢复。
期间,苏怀仁苏老来看过他一次。老神医敏锐地察觉到陈林气息有些虚浮,但见他无意多说,也只是叮嘱他好好休息,留下几味温补的药材便离开了。
周文渊那边倒是没了动静,不知是在酝酿什么,还是被陆家这尊大佛暂时震慑住了。
这天下午,陈林感觉恢复得差不多了,便到后院活动筋骨。刚打了两趟拳,就听见隔壁小院传来陆云熙细细的、带着点怯意的声音:
“陈……陈先生。”
陈林收势望去,只见陆云熙扒着两家之间的矮墙,露出半个小脑袋,正眼巴巴地看着他。几天调养下来,她气色好了不少,虽然还是瘦弱,但那双大眼睛里总算有了属于她这个年龄的光彩。
“有事?”陈林走到墙边。
陆云熙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食盒,踮起脚尖,努力想递过墙头:“陆叔叔买的点心……甜的……谢谢你。”
她说话还有些断续,声音很小,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
陈林看着她费力举着食盒的样子,伸手接了过来。食盒是檀木的,雕着精细的花纹,入手沉甸甸的。
“嗯。”他应了一声。
见他收下,陆云熙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任务,松了口气,小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真实的笑容,然后飞快地把脑袋缩了回去,跑开了。
陈林打开食盒,里面是几样做工极其精致的江南点心,桂花糕、杏仁酪,散发着甜腻的香气。
他拈起一块桂花糕尝了尝,确实很甜。
放下食盒,他望向隔壁小院。能感觉到,那里萦绕多年的阴郁寒气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缓慢复苏的生机。
救人性命,感觉……还不坏。
他拍了拍手上的点心屑,继续练拳。只是拳风之间,似乎比往日更柔和了几分。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夕阳的余晖给小小的院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一切,仿佛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但陈林知道,这暂时的平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陆家的恩怨,周文渊的窥伺,还有那不知隐藏在何处的邪修……麻烦,总会自己找上门来。
他需要更快地恢复,更快地提升实力。
毕竟,点心再甜,也得有命吃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