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糕的甜味还没在嘴里散尽,夜色就浓得化不开了。
陈林刚吹熄油灯躺下,就听见院墙根传来一阵极轻微的窸窣声,像是野猫蹑足走过。但他知道不是猫——那气息带着一股子洗不掉的土腥和阴冷。
他悄无声息地坐起身,赤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像片影子似的挪到窗边。
月光被云层遮了大半,院子里黑黢黢的。借着一点微光,他看见墙角蹲着个黑影,正用什么东西在墙上划拉。那动作鬼鬼祟祟,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气。
是那个逃掉的黑袍老道?陈林眯起眼。不对,气息弱了很多,身形也不像。
那黑影似乎没察觉自己已经被发现,还在专心致志地忙活。他从怀里掏出个黑乎乎的小罐子,揭开盖子,一股淡淡的腥臭味随风飘来。
是尸油。陈林眉头皱了起来。
只见黑影用手指蘸着尸油,在墙根画了个扭曲的符号。那符号透着股邪性,画完的瞬间,周围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他在布阵。一个汲取生机、招引秽物的阴损阵法。
陈林心里冷笑。这是不敢明着来,改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了?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深刻。
他正想着要不要现在出手,隔壁院子忽然传来一声轻响——是陆伯安推门查看的动静。
墙角的黑影明显慌了一下,手忙脚乱地想擦掉刚画好的符号。
机会!
陈林指尖一弹,一粒小石子破空而去,“啪”地打在黑影的手腕上。
“呃!”黑影吃痛低呼,手里的罐子掉在地上,尸油洒了一地。
这下陆伯安彻底被惊动了:“什么人?!”
黑影见行踪暴露,转身就要翻墙逃走。可他才刚跳起来,就感觉脚踝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是陈林用真元凝成的无形束缚。
“扑通”一声,黑影重重摔回院子里。
陆伯安此时已提着灯笼冲了过来。灯光一照,只见地上趴着个干瘦男人,穿着脏兮兮的粗布衣裳,尖嘴猴腮,嘴角还沾着没擦干净的血渍。
“是你?”陆伯安脸色骤变,“张癞子!你竟敢……”
被叫做张癞子的男人吓得浑身发抖,趴在地上连连磕头:“陆、陆爷饶命!小的也是被逼的啊!是、是黑袍仙师让小的来的……”
“黑袍仙师?”陆伯安眼神一厉,“说清楚!”
张癞子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就、就是上次在镇上客栈遇到的那个老道士……他给了小的三万块,让小的来这院子外头画个符……说、说能治小姐的病……”
“放屁!”陆伯安一脚踹在他肩上,“用尸油画符治病?你当我是三岁孩童?”
陈林这时才慢悠悠地从暗处走出来。他瞥了眼墙根那个没画完的邪阵,又看看抖如筛糠的张癞子,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那黑袍老道自己不敢露面,找了个地痞来捣乱。这阵法虽不致命,但若真让他布成,长期沾染秽气,别说陆云熙刚好转的身体受不住,就是普通人也得大病一场。
真是阴毒。
“陆先生,”陈林开口,“问问他在哪见的黑袍老道。”
陆伯安会意,揪着张癞子的衣领把他提起来:“说!那妖道现在藏在哪?”
“在、在镇子西头的山神庙里……”张癞子吓得尿了裤子,“仙师……不,那妖道受了伤,这几天都躲在庙里养伤……”
陆伯安眼中寒光一闪,转头看向陈林。
陈林轻轻点头。
是该做个了断了。
他弯腰从张癞子身上扯下一块布条,蘸着地上未干的尸油,三两下把那个邪阵改了几笔——原本汲取生机的阵法,顿时变成了一个追踪印记。
“滚吧。”他把布条扔给张癞子,“告诉你的‘仙师’,想要这东西,自己来取。”
张癞子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
陆伯安看着那人消失在夜色里,有些担忧:“陈先生,这样会不会打草惊蛇?”
“蛇早就惊了。”陈林望着西边的方向,目光沉静,“与其等他养好伤再来暗算,不如趁他病,要他命。”
夜风吹过,带着山雨欲来的凉意。
远处传来几声狗吠,又渐渐沉寂下去。
该来的,总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