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无邪和萱儿略微沉默。
“老伯说的有道理，在下受教了。”
“胡言乱语罢了。”老人笑着摆摆手。
倒也不是被一个老人的几句话就启发到了人生，类似的感悟，宁无邪和萱儿活了几百年，当然也有过。
但同样的道理，类似的话语，不同的时候听起来，给人的感受也不同。
比如现在。
宁无邪看向萱儿，握住她的手。
两个人的感情，能不能也用这种心态看待呢？
或许在从陨星之中出来以后，宁无邪就本该失去萱儿，但因为幸运，他们重新在了一起。
所以之后的每一天，都是额外的恩惠……
不对。
老人的这种态度，是对“失去”的坦然接受。
表面上是保持了一个平和心，但实际上，是在说服内心不因为失去而感到悲痛。
宁无邪和萱儿现在在做的，就不是阻止失去吗。
想要一直保护对方，想要永远幸福生活下去。
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
不能坦然，不能接受。
“老伯，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哎，你说。”
“你屋外已经捡了那么多木柴了，为什么刚才回来的时候还要捡木头呢？”
宁无邪看了眼火炉里燃烧着的火焰，想起小屋外空地上，堆放着的那小山一样的木柴。
那堆木柴，看着都有宁无邪这么高，很难想象老人怎么把它堆起来的。
如果哪天倾倒，会很危险。
而且看这火炉的大小，根本就用不了这么多的木柴啊。
估摸着烧到老人离世，都用不完。
“那么多的一堆木柴堆在那，会有点危险的。”
宁无邪道，想着离开的时候要不要帮他整理一下。
老人明显一怔，似乎没想到宁无邪会问这个，吧嗒了一下嘴，也露出茫然神色。
“贵客就是贵客，关注的地方都和咱们没见识的人不一样……”老人笑了笑，“这个啊……你突然这么问，我也……”
老人摸摸鼻子，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好像宁无邪问的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想过一样。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但是每天进山，不背个背篓就感觉不舒服，背了背篓，又不往里面建柴火，就更难受了。”
“习惯，对，真是习惯了，在山里住了这么多年，捡柴火都成了戒不掉的习惯了。”
“你们是不知道，这山里的冬天那是真冷，不多备点柴火不行啊……因为被冻怕了，所以看到柴火就想捡……”
老人说着还转身往窗外看了一眼，尴尬笑笑，“真的有那么多吗？”
宁无邪微微愣住。
习惯。
原来只是习惯吗？
因为习惯了，所以即使已经捡到了足够多，多到用不完的木柴，也还是要继续捡下去。
直到积累到这小山一般大小的程度。
宁无邪看了一眼萱儿，她似乎没有意识到什么，在这里坐的已经有些无聊了。
和老人告别，宁无邪带着萱儿离开了这里。
既然老人自己觉得木柴不多，宁无邪最后还是没有选择干扰他。
让他意识到自己是个仙人也不太好，而且就算帮他把那堆木柴整理了，他依旧会不断地积累木柴。
再次垒出那一座小山。
抱着萱儿飞到一处无人的竹林里，宁无邪忽然搂紧了她。
“萱儿。”
他把头埋进萱儿怀里。
“怎么了？”
“其实，你不用太担心……”
“我也习惯了。”宁无邪轻声说道。
“什么？”萱儿有些惊讶。
宁无邪抬起头，看着她的脸。
“就算我变成没有感情的东西……但有些东西，我也形成习惯了。”
“我会继续对你好，继续陪着你的……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就像渴了要喝水一样，已经成为最基本的逻辑了！”
“就像那个老人一样……习惯了，不去做，就难受。”
“我也会这样的！我还是会把你当妻子，把你当爱人，和你一起生活！”
萱儿愣住了，习惯？
宁无邪忽然这么激动，让她本来就勉强平息下来的心再度波动起来。
“你现在说的好听！”她粉拳捶在宁无邪胸口，“到时候是什么样你知道吗，你控制得了吗？”
“你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我能感觉出来！”
宁无邪将她抱紧，“我知道，我记得，那个时候我心里是没有感觉的，但是我依旧会陪着你啊。”
“我杀叶青玄的时候，不就是这样吗，在杀了他之后，我立马想的不就是去获得天道碎片吗？”
“说明我还是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的啊。”
“以后也是，永远也是，你不要看我眼神怎样……你就当我病了……”
宁无邪的语气，如同在恳求，双眼紧紧看着萱儿，两手捧着她的头。
萱儿脸色涨红，躲避着宁无邪的目光，凄然地看向一旁，嘴唇紧紧抿着。
“求你了萱儿，我求你了……”
宁无邪语气卑微，放下了一切尊严。
他知道这是完全不公平的交换，他在要求萱儿承受她根本难以承受的东西。
自己在那种状态下，确实是不爱她的，言行举止，都有可能伤害到她。
却在要求萱儿继续陪着他，陪他去经历未知的一切，面对最后可能让人心碎的结局。
但她是没法不爱自己的，注定会受伤很深。
听到宁无邪的祈求，萱儿眼中瞬间飙泪，柳眉紧紧蹙在一起，忍不住看了一眼宁无邪。
然后就再也挪不开目光，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我也要像霜澜大帝一样，被你折磨一辈子了……”
“永远永远，你说的。”
萱儿啜泣着，但没有再说话。
是的，永远永远、生生世世是她说的。
也是她想要的。
就这样吧……不管了，爱怎么样怎么样……
“那你不会再逆练问天心无情诀了。”宁无邪抱着她问道。
“也不会再做乱七八糟的傻事了。”
“说话呀。”
“嗯！”萱儿用力嗯了一声。
“你发誓。”
“我从来不发誓，”萱儿低声道，“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我不相信呢？”
“爱信不信，一辈子拷着我也行……对，一辈子拷着我吧，”
“那不好，很危险的。”
宁无邪两只大手捧着萱儿的脸，萱儿眼泪汪汪的不想看他，他就一次次把她转回来。
终于萱儿不再躲了，直视着宁无邪的双眼。
刚才那股子倔头倔脑的脾气，忽然一下子从她脸上消散了。
她定定地看着宁无邪。
“你说你养成了习惯，这种习惯有多少呢。”
“很多的，我们生活里的每一件事，我都会把它当成常识一样刻进脑子里。”
“吹牛。”
“我会尽力。”宁无邪摸着萱儿的脸，“只要你别走。”
“我不走。”
“真的？”
萱儿抬手握住宁无邪的手，踮起脚尖，脑袋凑上前吻住了宁无邪。
“真的，永永远远，生生世世，我说的。”她目光如水，看着宁无邪，“无论……是什么。”
“死也死在你手里，行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