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阳城，城南朱雀祠。
巫朌在这里等了三日，终于见到了巫阳。
他问道：“巫谢，是不是你带走的？”
巫阳道：“是。”
巫朌的面容憔悴了不少，看上去有些落魄，听到这话却是红了眼，也不见他如何动作，瞬间就起了身，一拳直接朝巫阳打过去——
没有击中。
巫阳偏头躲开了，但那拳风仍旧带得他发丝微扬——
看来是用了全力，动了真怒。
巫朌紧接着出了第二拳，巫阳伸手，握住了他的拳头——
无声的，空气似乎荡起了阵阵波纹。
风起，叶落，含苞待放的红莲摇摆着，荷叶上的青蛙“咚”地一声跳进水中，钻进了水底。
巫朌盯着他那张面具，盯着那双冷静的眼睛，良久，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巫阳松开了他的拳头，淡淡道：“你不是早就知道？”
巫朌咬牙，道：“巫谢不会对你构成任何威胁。”
巫阳看了他一眼，道：“你怎么就知道，她不是自愿的？”
“她……”
巫朌说了一个字，却说不下去了——
为什么呢？
因为她出现了。
因为那个孩子没死。
她不可能再次扔下她，即便救下那个孩子的是巫王殿。
最后，他说：“她不可能与圣殿为敌。”
巫阳道：“若如此，你又如何保证，她不会成为我的威胁？”
巫朌皱眉，“你……巫王殿，真的……”
虽然早有猜测，可是，这还是第一次，巫阳在他面前，这般明确的暗示，巫王殿会与圣殿为敌。
巫阳轻笑了一声，却道：“呵，宁愿说出这种自相矛盾的话，也不愿承认那个孩子的存在吗？”
巫朌的瞳孔骤缩！
巫阳道：“你应该感谢我。否则，日后，你们在战场上相见，你是想再亲手杀那孩子一次，还是想让巫谢感受一下当年你承受过的痛苦？”
巫朌握紧了拳头，身体却是止不住的颤抖。
巫阳转身，“听说你在这里等我，我才特地来一趟，却没想到，你会问这般愚蠢的问题。巫朌，这不像是你的风格。”
巫朌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怔然无声——
愚蠢？
呵，的确。
可是，巫朌的风格该是怎样的呢？
二十年前，他会告诉院长巫王殿的企图，会去求大巫师，把她救出来。
十年前，他会跟巫真一起，找遍整个巫山，闯进巫王殿把她带回来。
三年前，他会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在暗中设计抓住巫阳的弱点，不动声色的威胁他放人。
可如今，那孩子还活着，是那样的身份……而他也再不是从前的巫朌了……除了问这些愚蠢的问题，他还能做什么呢？
***
商浮城，乐平村希望学院。
古武班算是走上了正轨，每日清早训练两个时辰，下午放学后训练两个时辰，周末也不例外。学生们终于习惯了这种作息时间，不会有人再迟到，也渐渐习惯了高强度的训练，虽然也会习惯性的抱怨一句，但最后都会咬牙坚持下来——
教室外还有不少人虎视眈眈的盯着呢。
——白夫子说了，若是有人坚持不住了，自行离开便是，还有不少人等着进来呢。
这群少年人，谁也不愿输给谁。
除了第一天之外，白夫子没再布置家庭作业，不过，没有学生敢松懈——
当天教授的东西，第二天若是不记得了，一样要受罚。
不过，白牙仍旧不习惯——
一开始的时候，她以为开个班教授古武技，就是在一群学生面前把拳法打一遍、剑法练一遍，然后就可以一边喝着酒一边遛学生了。
后来发现不是那么回事。这群孩子得一招一式的教也就算了，可是，上午教过的，下午就忘了算怎么回事？
她原本想着，一套拳法一共十三路，每日教一路，上午单人练，下午可以对打，如此这般，十三天就能教完了。
可如今呢？
上午只能教半路，下午练习巩固，她还要一个一个的喂招，一个一个的纠正动作……两天才能教完一路，每日还必须从头复习一次。
这般下去，这群孩子这学期能熟练运用这套拳法就不错了。
——这夫子当的，当真是很累的。
这日早上，下了课，孩子们一哄而散，往食堂跑去——训练强度大，他们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容易饿。
白牙叫住了盖良，道：“跟你打个商量。我把这套拳法用意念传到你的识海你，你来教那群学生。”
盖良看了她半晌，道：“我并不是巫师。”
白牙抬手抽出一道意念的光团，道：“没关系，这意念没多强大，你顶多晕两个时辰，不会有什么损伤的。”
盖良吓得连连后退，道：“白夫子，您还是亲自教吧！”
白牙见他害怕，无奈，将意念收了起来，却仍没放弃，“你试一试，我认识一个很好的医师，即便你脑子真坏了，他也能治好你的。”
盖良咽了口口水，问道：“白夫子要离开了吗？”
白牙道：“没有啊。”
盖良“哦”了一声，原来是嫌麻烦了吗？
他说道：“白夫子，我教不来的。”
白牙问道：“为什么？正好你也是他们的武术老师。”
——她从一开始就该这么办的。
盖良道：“孩子们很喜欢你。”
白牙：“……”
怎么可能？跟她讲感情么？
盖良道：“我不会喂招。”
白牙：“……你以前武术课教一套拳法要多久？”
盖良想了想，道：“从前的武术课都只是强身健体的，并没有指望他们真能靠这个战斗。我也跟他们说过，真遇到麻烦，还是逃跑比较实在。”
白牙：“……所以，就是连花拳绣腿都不如？”
盖良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一周也就两节武术课，也不能教更多了。”
白牙放弃了——这教学水平，实在是误人子弟啊。
盖良安慰道：“他们学得已经很快了，打架的时候也有些章法了不是吗？而且，有几个学生很有天赋的，比如阿景、小涓、小威他们几个，已经练得像模像样了。这才是刚开始，等日后熟练了，他们会学得越来越快的。”
白牙翻了个白眼，“希望如此吧。”摆摆手，走了。
其实，盖良说得不错。
这群孩子的进度并不算慢，即便是巫师学院的巫童，第一年学到的体术也不过就是花拳绣腿。
就是盖良自己，一个参军多年自小学武的武者，学了个半个月，也才刚刚完全掌握，能够灵活运用。这群孩子可是完全没有武学基础的，如今这般，已经很不错了。
若真的那般不堪，白牙喂招也是没法喂的。
只是，不论前世今生，白牙之前见到的人都太过天才——
她的师父，她家小师妹，同组织里的杀手，还有圣灵的那群学生……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天赋异禀的。圣灵那群孩子，就算学得不快，一个意念光团扔过去，也是不用她管的（那群孩子需要的是实战练习）。
所以，她才会觉得如今的进程太慢。
也是盖良太过老实，若是换成圣灵那群孩子，定然会说，你这丫头这般天赋异禀自视甚高的，怎么就教不出好徒弟呢？定然是你不如你家师父的缘故，啧，难怪一代不如一代哦。
——激将法总是有用的，关键在于找准对象。
告别了盖良，白牙慢悠悠的往商浮城走去——
她在青花窑厂设了叠宇球，不过，今日她想散散步。
不过，很快，她就后悔自己的这个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