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火种在死寂的“寂静海”上铺就的光之路,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烛火,微弱却坚定地指向迷雾深处那片朦胧的彼岸轮廓。踏足其上,脚下传来奇异的触感——并非踩在水面,更像是行走在一条由温暖光粒凝聚而成的、富有弹性的琥珀色能量带上,每一步都会漾开柔和的光晕,将周围银灰色的死寂海水短暂地“激活”,泛起粼粼金波。
“哇!真的不会掉下去!”派蒙小心翼翼地跟在王二二身后,光翼因紧张而微微收拢,小脚丫试探性地踩了踩光路,发现异常稳固后,立刻恢复了活力,开始在光带上蹦跳了两下,“像……像走在超大号的、会发光的果冻布丁上!还是温热的!就是……就是味道闻起来有点……空空的?像没放糖的蒸蛋羹?” 她对环境的评价永远离不开感官体验。
李默紧跟在最后,不敢低头看脚下那深不见底的银灰色海水,声音发紧:“能量消耗稳定,路径结构……难以置信的稳定!这光路似乎是以希望火种为引,抽取了海水中某种沉寂的能量来维持自身。这片海……并非真正的‘死寂’,只是能量形态极其惰性。” 他努力用分析驱散恐惧。
王二二走在最前,神色凝重。光路虽稳,但他能感觉到,维持它需要持续消耗希望火种的力量,并且,这片海域的空间结构极其脆弱复杂,如同布满暗礁的雷区。他必须全神贯注,引导光路避开那些隐形的空间褶皱和能量漩涡。他那身深色衣袂在光路的映照下,其上的暗纹仿佛活了过来,与周围环境产生着极其微妙的能量交换,帮助他感知前方的危险。偶尔,他会停下脚步,指尖凝聚起一缕希望火种的金芒,如同探针般轻轻点向前方虚空,修正光路的走向,避开一处即将形成的空间湍流。
行程缓慢而压抑。四周是永恒的、令人窒息的灰蒙蒙的雾霭,脚下是无声流淌的银灰海水,唯一的声源是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时间感在这里变得模糊,仿佛过去了很久,又仿佛只是刹那。
“好安静啊……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毛……”派蒙飞累了,落在光路上,抱着膝盖坐下,光翼的光芒也收敛了些,小声嘀咕,“连海浪声都听不到……像……像被关进了一个超大号的、隔音的棺材里……旅行者,你说句话嘛,不然派蒙要睡着了……” 寂静带来的心理压力开始显现。
“保持警惕,”王二二声音低沉,目光如炬地扫视着浓雾,“‘寂静’本身就是一种考验。也可能隐藏着更大的危险。” 他话音刚落,前方浓雾中,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直刺灵魂的哭泣声!那声音飘忽不定,充满无尽的悲伤与绝望,仿佛有无数冤魂在雾中哀嚎!
“呜……又来了!”派蒙吓得一哆嗦,光翼瞬间炸开,躲到王二二身后,“是……是那些走丢的小孩子的哭声!比刚才还清楚!”
李默也脸色发白,捂住耳朵:“是精神攻击!试图瓦解我们的意志!”
王二二眼中寒光一闪,希望火种的力量骤然扩散,形成一圈温暖的金色光环,将三人笼罩。哭声触碰到光环,如同冰雪遇阳,瞬间减弱、消散。“是海域残留的负面精神印记,被我们的生命气息激活。紧守心神,别被干扰。” 他加快脚步,光路向前延伸。
接下来的路程,各种诡异现象层出不穷:雾中浮现出亲人朋友呼唤的幻影(被派蒙吐槽“模仿得一点都不像,纳西妲才不会用那么假的哭腔喊我回家吃蛋糕!”);出现指引向歧路的虚假光点(被李默的能量探测器识破);甚至有一次,光路前方的海水突然沸腾,凝聚成一只巨大的、由怨念构成的鬼手抓向他们,被王二二一记蕴含希望火种净化之力的光矛击碎。
每一次危机,都靠着三人的默契配合与希望火种的力量化险为夷。派蒙也从最初的害怕,渐渐变得勇敢起来,甚至学会用希望火种的光芒制造“开心泡泡”去驱散小型的负面能量团。“看!派蒙牌驱鬼小太阳!专治各种不开心鬼!” 她举着一个小光球,得意洋洋。
不知跋涉了多久,就在派蒙开始第N次念叨“庆功宴的烤鸡应该先抹蜂蜜还是先刷酱油”时,前方的浓雾突然开始变淡,灰蒙蒙的天光也逐渐明亮起来。脚下光路延伸的尽头,一片广阔无垠的、笼罩在柔和苍白光芒下的陆地轮廓,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岸上是洁白如雪、细腻柔软的沙滩,更远处,则是隐约可见的、起伏平缓的、生长着散发莹光植被的丘陵。空气中那股死寂压抑的气息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古老、苍凉、却异常宁静祥和的氛围。这里就是——“彼岸原”!
“到了!我们到了!”派蒙欢呼一声,率先冲出光路,踏上洁白沙滩,光翼因兴奋而尽情舒展,洒下欢快的光尘,“哇!沙子是软的!暖暖的!像……像刚过筛的、最细的白糖!还有……有青草的味道!虽然有点……有点古老的味道,像放了很多年的、干掉的香草荚,但是比那片死水好多啦!”
李默也踏上岸,长舒一口气,瘫坐在沙滩上,感受着久违的踏实感:“能量场……稳定得不可思议!仿佛与世隔绝的净土。这里的时空规则……似乎独立于外界。”
王二二是最后一个上岸的。他回头望去,来时的光路在他们踏上彼岸的瞬间,便无声无息地消散在雾气中,仿佛从未存在过。寂静海依旧死气沉沉地横亘在后,将彼岸原与来路彻底隔绝。他感受着这片土地的气息,古老、纯净,蕴含着一种深沉的、守护般的意志,与墨影提到的“守夜人遗迹”隐隐呼应。
“找找看,‘守夜人遗迹’和‘星晷’在哪里。”王二二沉声道,目光扫过这片宁静而陌生的土地。
三人稍作休整后,开始向内陆探索。彼岸原比想象中广阔,地势平缓,生长着许多散发柔和白光的奇特植物,有的像晶莹的蘑菇,有的像发光的苔藓,还有会随风发出空灵铃声的透明花朵。没有野兽,没有虫鸣,只有永恒的安宁。派蒙的好奇心被彻底激发,飞来飞去,一会儿摸摸发光蘑菇(“像凉凉的、q弹的椰子冻!”),一会儿闻闻铃铛花(“味道淡淡的,像融化的冰糖水!”),暂时忘记了疲惫和恐惧。
随着深入,他们发现了一些人工痕迹——残破的、由某种白色玉石砌成的矮墙,倒塌的、刻着星辰图案的石柱,指向天空的、锈蚀的金属构件。一切都透着无比古老沧桑的气息。
“这些是……‘守夜人’留下的?”李默仔细观察着一根石柱上的刻纹,“图案风格……与‘观星会’的某些古老符号有相似之处,但更……更原始,更接近自然。他们似乎在此观测星空,守卫着什么。”
终于,在翻过一座长满发光苔藓的低矮山丘后,他们看到了此行的目标——
山丘环绕的谷地中央,矗立着一座完全由巨大白色石块垒成的、略显残破的圆形祭坛。祭坛中央,并非神像或图腾,而是一个巨大的、结构极其精密的青铜仪器!仪器呈复杂的环状结构,由无数大小不一的圆环嵌套而成,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从未见过的星图与符文。仪器的中心,悬浮着一根微微倾斜的、顶端镶嵌着一颗鸡蛋大小、散发着温润乳白色光晕的水晶的金属指针。整个仪器散发着微弱的能量波动,与周围的宁静环境融为一体,仿佛已在此静立了万古岁月。
“星晷!”李默激动地低呼,“这就是墨影说的‘星晷’!古代‘守夜人’用来观测星辰、计算时序、甚至……与更高存在沟通的仪器!”
派蒙飞近一些,好奇地围着星晷转圈,光翼的光芒与水晶的乳白色光晕交相辉映:“哇!好漂亮!像……像一个超级复杂的、用星星做的吊灯!中间那个亮亮的……是超大号的夜明珠吗?能不能……能不能扣下来当灯泡用?” 她的小手蠢蠢欲动。
王二二走到星晷前,神色肃穆。他能感觉到,这星晷与他体内的希望火种、镜像之钥,甚至与远方世界之壁内的“世界之芽”,都产生着极其微弱的共鸣。他伸出手,轻轻触摸冰凉的青铜基座。
嗡——!
就在他触碰的瞬间,星晷中心的那颗乳白色水晶猛地亮了起来!柔和的光芒如水波般荡漾开,将整个祭坛笼罩。同时,星晷上那些静止的星图与符文仿佛活了过来,开始缓缓流转、组合!一道温和而苍老、充满岁月痕迹的意念流,直接涌入三人的意识:
“检测到……‘织网’信标……‘希望’火种……‘观测者’后裔血脉(指向李默)……”
“权限确认……临时访问许可授予……”
“吾乃‘守夜人’星晷之灵……残存意志……”
“彼岸原……乃远古盟约之地,‘织网者’与初代‘观星者’订立契约之所……亦是监视‘虚无’裂隙之前哨……”
“然,‘观星会’已背离初衷……‘净除’之影渐噬光明……”
“汝等所求……沟通创始意志或‘织网者’本体……途径有二……”
“其一,激活星晷‘溯源’阵式,需集‘希望之火’、‘创世之念’、‘连接之钥’三者之力,引动星晷核心,尝试连接沉睡于时空尽头的‘织网者’意识海……风险极大,可能引动‘虚无’残余反扑,或……迷失于意识洪流……”
“其二,寻‘观星台’密道,通往‘观星会’创立之初的‘初始数据库’深处,或存有与创始意志直接相关的……‘起源石板’……然,密道入口被‘净除派’封印把守,危机四伏……”
“抉择……在汝等……”
信息流结束,星晷的光芒缓缓收敛,恢复平静。留下的,是两条清晰却都充满艰险的道路。
是冒险连接可能已沉睡或无反应的“织网者”本体,还是潜入已被敌人控制的“观星会”核心腹地,寻找可能存在的线索?
三人面面相觑,刚刚抵达彼岸的轻松感荡然无存。真正的挑战,现在才刚刚开始。而派蒙,看着那颗发光的“夜明珠”,咽了口口水,小声问:
“那个……激活这个‘大吊灯’……或者去找‘数据库’……路上……管饭吗?”